我这厢正一腔热情的感慨着,伍小煜忽地一声唤道,骇得我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待我稳了稳心神,一脸不悦的举起绸扇在这小人头上轻轻敲了一敲:“伍小煜,你这是要同我反口吗?”
这小人速速将头摇了摇,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身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子墨舅舅。”
我说我今日运气不错,果然是撞了大运。
七万年前,不声不响撇下我去拜师学艺的伍子墨,七万年后,不声不响出现在凤栖,我的眼前。这不是大运是什么?
只不过,大运这个东西,可是沧海遗珠重见天日,也可是乌鸦掠过掉下一坨鸟粪。也是要因人而异的。
就来眼前这事来说吧,被七万年隔离的陌生感,一袭旧日淡蓝色长衫还当真是不可弥补。但我瞧这伍子墨,好似揣了一副与我截然相反的心思。
旦见他风度翩翩上前来,一只修长白皙手伸到我跟前,似要与我相握,耳边那句“小柒我回来了”说得柔情万种。
我将绸扇一挡,那只手就被顺理成章的挡在了稠扇之外。
他轻轻一讶,落空的手同眼中的失望一齐滑落。
伍小煜兴高采烈得很,欢天喜地的扑了过来。
旁人都是养不亲的外甥狼,我这却是教不熟的没心侄。顶着毒日教他两个多时辰,已然是白教了。
“小姑母,我想跟子墨舅舅去集市逛逛。”
说他没良心,还真是没良心。
我咳了咳,大度一笑:“这样也好,小姑母整好要去见个故人。”
“若我没说错,这当是小柒头回来凤栖,既是头回来,又怎会有故人?小柒,你莫不是不想见我,才故意说出这种谎话来搪塞我和小煜?”
伍子墨抱着伍小煜,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就似一个大盘套了个一模一样的小盆。仍是记忆中的五官。
若问这四海八方九霄,什么东西最不讲道理,那定是皮相。有些人小时候一个模样,大了又是另一番模样,譬如伍小芷伍子琴伍子棋伍子画;有些人三万岁便可看老,譬如伍子书伍小岸伍小汀伍小柒,嗯,如今还得加上一个伍子墨。
“小姑母的感情就似龙卷风,之前还同子墨舅舅‘打为亲骂为爱,不打不闹不叫爱’;此刻见了,却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小煜糊涂了。”
伍小煜抱着伍子墨的脖子,一脸心酸堪比嫁不去女儿的老父亲。
伍子墨微微一愣,抿嘴笑了笑:“小煜莫要叹气,不仅是你糊涂,舅舅也糊涂得紧。”
说得我眼前阵阵天黑,到底是谁如此的蛇蝎心肠,尽教这熊孩子念那些不中用的书。
我呼啦一声,将绸扇打开使劲扇了扇,很是不自在的同这舅甥二人理论道:“说糊涂,谁糊涂得过我。子墨呀,瞧你二人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委实不似经久多年不见,能熟稔到如此地步,必是常有来往吧?凤栖同凤凰山是隔得远了些,但也不至远到令你伍子墨全然忘了凤凰山吧?虽说小时候的情分略是浅薄,比不得你同我大嫂姐弟情深,然这七万年的音信杳无,到底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你我心里不会没个数吧?”
伍子墨刷白了脸,眼神几多躲闪,嗫了嗫:“小柒,对不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