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说过,绥风在凤凰山教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大哥,资质愚钝堪比朽木不可雕也,绥风卯足诚意与其指点教导一万年后,终是心灰意冷;另有一个,就是子墨,可叹这又是个异类,天赋异禀可算十万年才能遇这么一个。两万岁时,已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绥风彻彻底底死了与人对弈之心。
我果然对北笙不甚了解,竟不晓得他也有这等雅兴。
难怪绥风连犊子都不护,也要护住他。足见当年被子墨伤得有多深。
“小柒,过来。”
见我姗姗前来,绥风赶紧同我招了招手,殷殷切切一声高呼。对面同是盘腿安坐的北笙,今日仍是一袭白衫,仙气飘飘卓尔不凡。
此刻右手拇指同食指正夹着一枚白子要落定,绥风这声呼喊,令他拈着白子的手很是明显的抖了抖。抖完后反不急着下,只管悬了在半空不动。侧头将我一眼锁定,嘴唇随之轻抿出一抹笑意,无话。
我在凤凰山是公认的脸皮厚,不知怎的,那日遭他揩油后,忽地,薄了。不过一眼,我已略有发烧感冒之兆,便是赶紧避了他,急急往绥风那头走去。
近了一看,呵,好一盘惨不忍睹的棋。
“快快快,帮我反败为胜。”
绥风童心未泯得很。倒是许久未见他这般开怀。
我施施然将袖子一抬,双手送去他面前,冷水泼得忒不留情面:“绥风,你怕是输得魔怔了?我又非大哥,我这双手何曾碰过你的棋盘,如何帮你反败为胜?”
绥风眉头一皱,整好扣住我的手,将一枚黑子放在我两指之间:“倘若来的真是伍小岸,我倒还不敢向他开口。你就不同了,你是我的致胜法宝,来来来,赶紧替我将这一步下了。”
这糊涂老儿,竟不是同我开玩笑?
我讶了讶,对面那双眼睛热情似火,盯得我虚汗淋漓。便是挥起另一只袖子同绥风那只兴奋到快要起飞的手狠狠拍了几拍:“输了,你可莫怪。”
绥风飞了对面人一眼:“反正我今日必须赢,若小柒你不帮我赢下这局,那我便同你要回你腰间那赤色凤佩。日后若再碰上什么急火攻心之事,可没人帮你了。”
拿我做筹码威胁北笙,这只臭鸟,果是闲得腰痛。
我将嘴巴撇了撇,手中黑子往那纯白一色中随意一搁。绥风绞着手指露出极其罕见的紧张,那双眼睛睁得堪比十五的月亮,圆又圆。
白衫神君一眼飘过,拈在两指间许久的白子就被他轻轻放回棋笥,“我输了。”说得很是不假思索。
绥风开心到手舞足蹈:“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你。”
我嘴角抽了抽,赢?赢你个胜之不武,赢你个拔苗助长,赢你个掩耳盗铃,赢你个狐假虎威……念得甚是欢畅,北笙的目光如影随形,令我轻轻打了个颤,适才念了些什么,全忘了。顿是懊恼。
罪魁祸首却静坐听风,轻笑不止,我强装镇定,颤颤抖抖剜了他一眼,他才敛了笑,目视绥风,道:“小柒身上的凤佩送了就是送了,下回对弈若再拿这个由头制我,我必视而不见,坚决不认。”
绥风一张看戏脸,在我二人身上望来望去,乍然听了这话,便是哈哈长笑:“北笙,谁教你的,敢小瞧我?”
北笙垂了垂眸:“你是四海八方威名赫赫的上神,我小瞧谁,也不敢小瞧你。不过是我答应送小柒一件礼物,这块玉佩嘛,就当是我同你要了送给小柒的。这总行了吧?”
“不妥不妥。”绥风一听,两袖一甩,人就亭亭站立于我面前,伸出一手,托起我腰间的玉佩,道:“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两者岂可混为一谈?你欠了什么,答应过什么,那都是你的事。至于对弈嘛?”他放下玉佩,冲我甜甜一笑,“只要小柒在,还怕寻不到由头?对吧,小柒?”
我骇了骇,一口老气差点上不来:“你莫要再冲我笑,猥琐得很。”
北笙低低一声嗤笑,绥风哼了一声:“死相,有了新人忘旧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