仫崖大外甥孝心可鉴,特意巴巴掐了朵祥云卧榻相送,本是一出姨慈侄孝感天动地的亲情大戏。
可我饶是半点感动也挤不出来。
什么蓬莱做客仙友已人尽皆知?什么四海八方九霄将对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无一不晓?什么赶紧回凤凰山躲着莫要再出来才是?
统统是骗鬼的!不对不对,是骗我的!
不过是怕我在凤栖晓得这等子混账事后,赌了气就此不再回凤凰山,这才合谋故意诓骗我罢了。
斗不过二姐,我生生闷气即可,斗不过二姐生的大小子,怎么想,都恼火得很。
我竖起两根手指敲着桌案寻思,得尽快将仫崖暗恋青宸仙子的事捅出去。
桌案那头,绥风双眼发直,被我眸光一扫,直楞楞的目光,软了:“小柒,卖我个面子,行吗?”
我将敲得桌案正欢的两指蓦地一停,绥风目光定了定,笑开了。我眼斜了斜,避过他这温柔的陷阱,甚是为难的抓起一把瓜子,一颗一颗磕开了并不着急吃,从鼻子里哼了两哼,才道:“空空一张口,这个嘛,这个不叫卖,这叫胁迫。”
绥风笑容瞬间凝固成冰,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两抖,声量猛地拔高半个调调:“总归是你一剑将人给挑下去的,我不过是替你善个后,你若觉得‘胁迫’这字眼顺耳好听,那就算作我胁迫了你。”
我眉头拧了拧,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信了仫崖的鬼话,饶是半口气都不敢耽搁,一路颠簸的回到凤凰山。刚离了那团祥云,双脚莆一着地,身后忽地蹿出一只白鹤,差点没将我撞到。
我甚是纳闷,绥风何时同我这般心有灵犀?前脚才许亲手刃白鹤的宏愿,后脚就在凤凰山替我寻了一只。
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伍小柒,我和殿下可是正正经经等到宴席散了,才动的身。算起来,比你足足晚了三个时辰,可如今却一同到,哼,你这只凤凰果然不咋地。”
我眼前一片黑,顿是呼吸不畅要窒息。
“桀訸,不得胡闹。”
一声淡语轻轻飘过,我稳了稳心神,眼皮不轻不重的抖了抖,就见白鹤少年敛起嬉皮笑脸侧身垂手,一袭白色长衫,绝色倾城的天子殿下施施然走上前来,一手微垂一手提于胸前,嘴角含笑,“小柒,桀訸不懂事,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这便又猝了猝,在蓬莱时,他亦是叫我小柒,然我委实不记得,我同他有何等交情,可让他将我叫得如此亲厚?
便是咳了咳,举着袖子同他作揖道:“太子殿下亲民是好,然也不能失了体统。莫说小柒如今乃区区一介上仙,即便日后飞升上神,那也不过是四海八方多了一只游手好闲的懒凤凰,委实不劳殿下唤得这般亲昵。倘若殿下不介意,可唤我,嗯,伍小柒吧。”
明晃晃的太子殿下垂了垂眼帘,笑意盎然:“体统?你既同我讲体统,那我便更是不能唤你伍小柒。”
我疑了疑。
他嘴角扬起一片欢悦:“我天家的那位小姑母,听闻与小柒情同母女,若是依着体统,岂有表哥连名带姓唤表妹的道理?嗯,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反倒觉得,小柒你唤我‘北笙哥哥’比太子殿下更为妥当。”
北笙……哥哥……
我结了结舌,伍子墨都轮不到我唤一声子墨哥哥,你,你一个隔山远水八竿子打不着的假表哥,竟想……哼,荒唐!
我一记凌厉横扫,正是要发作时,绥风一身墨绿色长袍,乍然现了身,春风拂面笑意盈盈,轻轻一句“北笙来了”。
我眉头皱了皱,这口气怎同我晨起去林子猎食,无意撞上后,他同我说“小柒醒了”那般自然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