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陪坐的徐月重皱眉起身,闻言脚下一顿,又见裴氏将连翘留下,略一犹豫应是道:“那就有劳母亲了。”
裴氏暗笑着离开,仿佛真是去找一同出来,另去别处闲逛的徐之珠和单怀莎。
连翘入内续茶,然后识趣地退到门外。
徐月重见状微觉异样,来不及细想就听念浅安开门见山道:“靖国公夫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三司衙门出兵抓人的事儿,六姑娘应该已经听说了?”徐月重收回神看向念浅安,见她点头就接着道:“抓人的因由,外头还没传开。不过衙门里已经流传开了:那些接连被抓的臣子对朝廷有异心,近日来的一连串案件、事故,明面上是针对皇子,其实是冲着大历江山去的,为的是陷害皇嗣、惑乱朝纲。”
念浅安不无惊愕,“包括首饰局?”
裴氏当时在场,徐月重自然就知道了首饰局一事。
“包括首饰局。说是外臣收买内廷宦官,做局往六皇子、八皇子身上泼脏水,即便不能叫皇上父子生隙,也能叫东六宫互相猜忌、水火不容。”徐月重冷笑着嗤声道:“也包括六皇子纳李四姑娘为妾一事。竟也说是外臣构陷李家,有意离间武将新贵和勋贵,引三皇子、六皇子兄弟阋墙。就连大盗掳人案,也是那些个异心外臣拿椒房殿、内务府开刀,作乱京城的第一步。”
“流言”诛心,无异于给那些被抓的臣子扣死了谋反大罪。
徐月重语气复杂地似笑似叹道:“想来不出两日,非议皇后的就该调转矛头,讨伐那些用心可诛的外臣了。皇后和六皇子并非仗势欺人,李家也会越发遭人同情。李四姑娘确实……时运不济。”
念浅安持续惊愕中,“谁定的案?四皇子还是……魏相?”
“四皇子若是能有这份城府和手段,当日姜贵妃岂会毫无防备,被拖进首饰局的浑水里?”徐月重摇头又是一叹,“眼下这结果,一能铲除异己,二能帮椒房殿撇清干系,从首饰局的嫌疑人变受害者,三能了结大盗掳人案,四能推出四皇子,名正言顺添一笔风光政绩,如此老谋深算又杀伐果决的,自然是魏相。”
这也能行?
魏父真心不枉奸臣之名!
念浅安脑中疯狂滚过魏父几大奸佞恶名,顿觉身心又被虐了,苦笑着扼腕道:“果然不论对错,都不该随便坑人。”
本来想坑椒房殿,结果反而帮了姜贵妃。
这下姜贵妃不用又气又委屈地病歪歪了,靠着魏父一招四两拨千斤的因势导利,椒房殿简直因祸得福,连带着闹大掳人案的于海棠,八成也能在掀出“异心”臣子一事上记上大功劳。
名利双收的是四皇子和魏父,大赢家是圣宠不衰的椒房殿。
不知道那位假侍卫真皇子会不会气吐血?
反正念浅安很想吐一口老血,忍不住吐槽皇上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真这么结案,就不怕其他臣子寒心?”
异心谋反什么的,真心不是凡人能随便干的。
抓了那么多臣子,连朱门坊都空了几户,就算她不知内情,也不信有这么多二缺敢带着家族积极送死。
她都不信,其他臣工能信?皇上能信?
而徐月重叹的正是这个,“你以为魏相会做圆不全脸面的事儿?魏相这一出手,不仅能取信皇上,还能让其他人老实闭嘴。那些个被抓的臣子,深查之下竟没一个是真干净的,揪出的污点随便挑一个送到皇上跟前,都得挨重罚,如今再摊上谋反二字,本来不用死的也得死。”
魏父看不顺眼的异己,别人照样未必看得顺眼。
利益之下分个鬼敌我,顺便铲除异己的不单魏父一人。
何况所谓奸臣忠臣,全看皇上愿不愿意计较。
一旦皇上想计较,本来大家都有的小污点能无限放大,也能变成十恶不赦的死罪。
念浅安听懂了,然后给跪了:皇上对魏父才是真爱吧?皇上对魏父的宠信简直稳的一匹!
徐月重见她表情有点呆滞,不由奇道:“怎么,树恩没和你说过这些?我记得他说过,今儿会找你谈驰古阁的事儿。”
说着一顿,越发奇道:“你刚才说不该随便坑人,你坑了谁?”
念浅安哂笑,“……没谁,坑的是我自己。”
说罢正好跳过虐身虐心的话题,顺着话茬道:“树恩树恩叫得挺顺溜啊徐世子。小表舅这小名不是连皇上、皇后都不知道吗?”
徐月重愣住,沉默片刻赧然反问,“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