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仔细地跟苏家告别,一草一木总关情,这里有母亲的味道,花已经凋零,然而记忆不会改变,苏橙眼中那枯枝上布满了桃红,那泥土里扎满了星星草,这些花草只有自己看得到。
苏橙所住的院子叫“回春”,娘亲青青所住的院子叫“夏晴”,父亲苏铁的院子叫“朔冬”,苏橙只回到了回春院和夏晴院,坐在石板上,一个人发呆。
许久,枯枝上落下一滴新雨,滴在了地上的水坑里,漾起一圈涟漪。映出了一个少年的侧影,他显瘦,眉目如画也如一副水墨,一脸黑云哀愁,仿佛饱受摧残。
“风在,雨在,树在,此人在,那人已不在”
“风息,雨停,树死,人未死,情已如灯灭”
“少爷,俺带了一碗汤,你喝吗?”
想必是“地龙汤”,阿九一副食髓知味的样子,这“地龙汤”外表实在恶心,特别是自己见过阿九抓一身泥土的“地龙”的样子,更加难以下咽,但是一份汤里却有无数情谊,或许以后的一辈子都只有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了,所以苏橙喝了一大口,味道非常鲜美,苏橙道:“阿九的手艺还不错”
“不过为什么不去附近的望北城买些东西呢?”
“因为我们镇子的瘟疫的消息被传开了,所以城门都关闭了,少爷难道不知道?”
“这样啊”
苏橙真不知道,他是被天災带飞到了城外,自然没有经过城门,也不知道这里的困境。
他对阿九道:“还记得年少时,你我二人在这树下下棋”
阿九:“是啊,少爷的棋术精湛,俺十次有九次输”
“错”苏橙竖起了食指,在阿九脑袋前晃了晃:“不是十局九输,是百局一赢”
阿九:“……”
苏橙:“阿九,我想去娘亲的坟前祭拜”
“好,夫人的尊体就埋在了镇子外的三亩桃林里。少爷跟俺来吧”
跪在黄土垄前,苏橙对阿九道:“阿九,你先回去吧”
“那少爷你不要再一次不跟俺告别就走,让俺不知所措了”
“我答应你,阿九”
眼瞅着四下无人,苏橙一个人在这枯萎了的三亩桃林中忍不住哭了起来:“娘亲,为何不等孩儿?为何父亲不要橙儿了,娘亲也不要了?娘亲可知道,因为娘亲不要橙儿了,父亲也不再爱橙儿了?”
苏橙哭了好久,把三年欠母亲的泪水还了一大半,失去爱子的日子里,娘亲或许当真就是以泪洗面,惶惶终日了这样子过来的,苏橙做的还远远不够!
身旁忽然跪下来一个人,那个小家伙也学着自己这般,他仅仅比自己小了个三两岁,然而心智却如同赤子一般,天真无邪,不似自己这般摸爬滚打了三年,见识了人情冷暖,饱尝了冷眼。
“我们走吧,离开苏家”
“?”他的眼睛里尽然是疑惑,苏橙想,或许这小家伙刚才听到了自己同阿九的谈话,是的,再一次骗了朋友,只不过本人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分离:“分开就分开,来日好相见。看什么?还是说你想住在这里跟他们一起?”
也许当真父子情谊已经断绝,他在苏家逗留的半天里,苏橙自始至终也没有见过“父亲”,一人去则不回。
当彩云府的北面还是父子相杀时,南面已经骨肉分离。
彩云府,镇南王府,镇南殿中传来怒吼,天空中的雨都短暂的停滞了片刻,那是一个愤怒的声音,回荡着痛苦和憎恨!
“谁?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
比起中心的镇南殿雷霆大怒,西面的紫云殿里则是一片宁静。整个大殿空荡荡的,里面坐着的只有一位金色衣裳的僧人。
年纪只有三十岁,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起来的禅杖,手里的一串佛珠竟然是玉石做成,看样子华贵极了。这人看样子年纪轻轻却举止气度非凡。
紫云王妃的护卫们只知道他是镇南王一位王妃的客,坐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个时辰,脸上依然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他只是盯着门口,很明显,他虽然很耐心,但也期待着和自己那位“主顾”的初次会面。
等了许久,正主终于出场了,一个全身紫色的贵妇人进来了,佛见愁知道她就是紫云妃,也是自己的“东家”。
金色衣裳的僧人双手合十,对着姗姗来迟的主人道:“紫娘娘来了,小僧和娘娘的合作也算圆满了了”
那一身华丽紫色衣裳的贵妇人正是镇南王的两位王妃之一的那位身世显赫的一个妃子,封号紫云。
镇南王有两位王妃,一位出身低贱,是个平民家出身的女子,不过模样标致,为人善良深的仆人们喜欢。
而另一位则是这位紫云娘娘,她乃是皇亲国戚,大柱国兵马大将军的独女,也是长安紫家的人,身份地位比起第一个王妃不知道显贵了多少。
紫云娘娘此刻满脸不悦,这个自己雇来的奴仆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竟然公然和自己会面,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这会让她处在一种极其危险的地步!她冷声道:“你不该来这里!”
佛见愁微微一笑,辩解道:“按照约定小僧是不应该当面来的,只是任务小僧已经完成了,夫人该付剩下的那部分了,我怕娘娘也雇了杀手灭我,从而省了一次费用呢”
“你这个和尚,我们娘娘自有自己的道理,你还怀疑我们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