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后,傍晚。
三连长敲了敲门,吼道:“小崽子,滚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猎狼少年陈劫端着饭盒打开了门,道:“吃饭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三连长道:“有好买卖,听还是不听?”
陈劫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逝,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上次的账还没结,鬼才信呢!”
三连长双眉一挑,说道:“这次可是有营长作保,干成了的话,不是上次那一星半点的油水,说不定欠账都结清了也是没准儿呢!”
陈劫将笑未笑,眨巴了两下眼,却转过身去,一边假装扒拉着饭,一边慢悠悠的踱着方步走回屋里,嘴里却嘟嘟囔囔道:“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轮上我?不行不行,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再做了。”
三连长心中暗笑,别看这小子低头嘟囔,听起来语调含混,吐字却个个清晰完整,每个字走都毫不费力地送进了自己的耳朵,索性也不回话,拉住门把手,作势就要关门离开。
陈劫背对着门,筷子扒拉的铛铛作响,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如何讨价还价,未想到三连长没有跟进来,扭头时看到正要关门的连长,饭盒随意往桌上一扔,抢上几步用手卡住门,也顾不上手腕受伤的疼痛,笑嘻嘻道:“吴连长,好歹商量商量啊。”
三连长松开手,道:“带了你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你那点小心思。”
陈劫打个哈哈,道:“好好,以后只要有好买卖,我叫您亲爹都可以,再说买卖么,不就是得谈来说去的讨价还价,有来有回的再成交才过瘾么。”
三连长迈步进屋坐下,指尖划着桌面,并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却面无表情自顾自的淡淡道:“自从捡到你,到今天养你成现在这副模样,都已经十七年了……亲爹这个称呼,我可当不起啊。”
一头雾水。
陈劫没有在意三连长这虚无缥缈的两句话,紧紧跟上两步,坐到三连长对面,急匆匆道:“什么买卖啊?”
三连长叹了口气,又换了副面孔,恢复了先前的市侩,继续道:“大买卖!”
陈劫右手连续轻锤了几下桌子,催促道:“能大到哪儿去?说细点!”
三连长面无表情,指尖继续摩挲着桌面画着圈,声音低低地道:“正经说吧,这事关系到全营,你敢接么?”
少年没有料到连长嘴中的大买卖,莆一出口,便是全营的事,毕竟以往都是自己独来独往的营生,心中不禁微微一颤,不过转瞬间便稳住了心神,双目一亮,道:“只要报酬划算,捅破天的事我都敢干!”
三连长担心这小子见财心动的性子意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指尖停下动作,用力敲了两下,重重道:“我说的可是数百人的生死存亡。”
少年扑哧一笑,旋即正色道:“想我八岁之时,你便让我从军入伍,扛枪至今见过的死人何止一营之数。再者,这座军营对我不过就是个挣饭钱的地方,除了你,我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据三连长说,陈劫是他在很多年以前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拾到了一个弃婴,不忍舍弃,心头怜爱忽起,便将婴儿留在身边抚养。
男孩儿从小在军营长大,耳濡目染,整天和一堆老兵摸爬滚打,身体日渐强壮,八岁就假模假式的当了个大头兵,至十二岁,男孩儿眼见着自小一起厮混的叔叔哥哥们,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一个个的长眠而去,四年间当初举过他抱过他的人就已经逝去了大半,剩下的或孤独终老或退伍离去,热乎乎的一颗心便渐渐的冷了下来,除了见到三连长时的嬉皮笑脸,与军营的其他人已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交心,毕竟少认识一些人便能少带来一些悲伤。
也许,少年本就不适合军营。
听着少年缓缓而又冰冷的陈述,三连长抬起手,双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少年抹了把脸,不咸不淡说道:“还是刚才的话,只要报酬合适。”
三连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军对面的敌人,是康斯沃特的一零四团,在番号中,是仅略低于‘近卫’的甲等部队,团长罗德上校。你这次的任务是,从明天中午12点开始的48小时之内,越过敌军防线,刺杀掉这位指挥官。同时,全营会为了掩护你而进行一系列的战术行动。至于具体的计划细节和所需情报,晚些到营部去一趟,营长会亲自交代。”
说完,三连长拍拍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至于其他的,晚上一起‘商量’……”
少年自然明白这个‘商量’作何解释,注视着三连长,一时间,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入夜,营部。
夜色宁静而清冷,赤色的圆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铺洒在寒山县的每寸角落。轻柔的微风撩动着营部广场旗杆顶端的军旗,展露出一只简笔勾勒出的狼头,怒目、獠牙,旗帜飘舞,旗面曲折,带起狼头神态骤起狰狞。
营长、副营长,陆锋、徐良、三连长,陈劫。依旧是众人围成环状,环形中央是沙盘和星星点点的兵力部署。沙盘中线是一条贯通两端的壮阔平坦地带,南北两侧则是高耸的雪山和茂密的森林。传说在古时这片被称作雪狼平原的平坦地带是一条波澜壮阔的江河,因地质变迁源头的雪山崩塌而断流,不知多少年后,河床渐渐被填平,而河床的中心线便是泽洛与康斯沃特的国境线。从泽洛帝国的前身至今,历史长河翻腾起伏,王朝更迭滚滚如潮,这道国境线亘古未变。
宫营长开门见山道:“基本情况吴连长已经和你说了,我就不再多唠叨了。目前主要的难题是想了解一下你打算如何隐秘的越过雪山森林构成的这道屏障。在我们这些人的认知范围内,以敌人严密的监视警戒和准确而迅速的火力支援,并没有能够绝对通过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