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要回老家了。”
“?”
陈甘聃瞳孔一缩,找不到适合的语句来回复。
“什么时候?”
“打比赛前一天,清早。”
“去几天?”
于完薇轻启朱唇:“两个星期。”
“……”陈甘聃沉默了。
“你不是还有什么话对陈甘聃说吗?”秦思伯提醒道。
“我两个星期会处于失联状态,一直关机。”
于完薇淡淡地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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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S」
翟尧随身携带的小香包里,一张旧得折痕斑斑的纸条上有着用墨水誊写下的两个英文。小香包绣着传统少数民族象征幸福美满的图案,白芷、艾叶、辛夷的芳香经过长时间挥发味道变得极淡,存封于香包之内。
“还保留着?”陈一翰边走楼梯下来边问坐在第一级阶梯的翟尧。
“当此际,香囊暗解……”翟尧没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摩挲香包表面,咏诵。
“罗带轻分。”
陈一翰终于把好不容易穿上的黑色T恤完全套进自己的上身。他抢过翟尧的话,背下了古时男女缱绻暧昧的诗句。
秦观的《满庭芳》。
在普遍印象里,于完薇是冰山美人,偏欧美风的酷妞。她静不下心来乖乖去练毛笔字,也不会“有巧密而精细者”地分染工笔画。可偏偏奇异的是,她信征兆。去松赞林寺那天晴空万里,绵长陡峭的楼梯窄而高,她一级一级踏上去,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顶礼膜拜。身体向前匍,许久才起立。
她有对宗教的讲究,不走空门,只走小门,右门进,左门出。她在进门时,还会留意先迈哪只脚。男性先迈左脚,女性先迈右脚。翟尧保留了这些于完薇言传身教的小习惯,以后进寺庙都会格外注意。
“又想她了?”陈一翰挑起眉毛,明知故问地没事找事。
倒是房东太太走了过来打断了翟尧的思绪。房东太太没有七十高龄应有的模样,保养得当,容光焕发。她捧来一个纸袋,里面塞满了面包。
老太太笑眯眯地泛红了脸,不容许翟尧等人的推辞:“已经很久没有常青藤高校的学子来我这儿住了,遇见你们是我的荣幸,就请收下吧。”
翟尧接过纸袋,表达感谢。
他们暂住寄宿家庭的原因,是因为中介方迟迟没搞好公寓的事情。现在手续搞定了,可以去CBD的公寓里住。叫来的Uber早已停在门外。
三厘米厚的纸袋内竖着一根长长的法棍,表面泼上了小麦粉,营造出一条又轻又有空气感的面包。翟尧想起于完薇一次下课偷偷溜到翟尧宿舍说有武器要跟他PK,捎来一根法棍,结实坚硬,打着打着就开始匪夷所思想到底该怎么吃它,牙齿会不会磕掉之类的。
他的脑回路真的被于完薇带偏了,正经博学的人设在遇到于完薇以后就灰飞烟灭。有记者来A大采访,百分之七十的学生在接受“你为什么要上A大”的问题回答都是“哇,A大饱学之士良多,学术氛围是我憧憬已久的圣地啊”“那可不正是为了去成就钜学鸿生,从而为国家事业奋斗吗?”“不就图个发展,本校毕业生在北京都能找到好工作”……就只有到了翟尧,回复就不太一样了。那次采访是三更半夜,翟尧刚从实验室回来,遇到记者后,他沉吟半晌,郑重答道……
“A大……离……离家近……回家挺方便的……”他讪笑。
抱着一纸袋子面包上了车,翟尧打开Snapchat,找到Sara这个女生,编辑对话框。输了好几次又删掉了,最后打出一行字。
“Carpe diem”——拉丁俚语
意为:珍惜时间,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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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真的要走?”
陈甘聃始终不敢相信于完薇说的话。现在,体育馆下只剩下他和于完薇二人。室内空空荡荡的,说个话都会有回音的封闭空间。其内光影失衡,灯只依稀开了中间几盏。
明天是A大和B大交战的日子,陈甘聃作为主力,肯定是被赋予期望最高的,压力最大的。于完薇却在开赛前一日离开北京,去到2000公里以外的广东,还过上原始人的日子——手机关机。
她换了身长风衣,从图书馆出来的她还裹着寒气。她凝望陈甘聃,微笑着说:“我现在陪你过个场,明天打球就想象我现在陪你的样子。就当弥补一下我的缺席吧。”
“怎么要那么赶时间?”陈甘聃再次皱眉,视野中心的于完薇在落日余晖下美得不可思议。体育馆顶楼的窗户居然采光效果一流。
“要开学了。月底还要处理很多事情。开学以后我就更忙不过来了。”于完薇在安抚陈甘聃的情绪。
“就不可以等国庆吗?”陈甘聃搜罗适当的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关系,热恋期刚要脱口而出,却被于完薇的肢体接触给打断了。于完薇抱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前,脆弱得像个孩子。
一寒一热交织在一起,不算过度亲密。可相爱的人,只要是温度传递,都是一种灵魂相融的过程。
陈甘聃知道于完薇体寒,反抱住她。抱的同时,小心拆开了她环在自己腰后的手,用手心来替于完薇取暖。取暖对于陈甘聃来说太轻松了,他是个人造火炉,冬天是个暖手宝。
“……对不起。”陈甘聃低垂下眼眸,嗤笑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卑微了。”
又不是去法国沙滩泡美男,回个老家就感觉要失去,自己是多没安全感。
“等我,陈甘聃。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许扣女。(粤语:泡妹)”于完薇咬牙切齿地下狠话。
“有哪个女的敢靠近我,我打爆她。”
于完薇抬起眸子,生气地望着陈甘聃:“一定要!”
“你放心,我方圆百里绝对没有雌性生物。我是个异性雷达,遇到异性就玩命地跑。把我大学三年体侧过的速度全部体现在这上面。”陈甘聃掷地有声地许下承诺。
于完薇听后展露笑颜,白日的冰冷淡漠都被柔情和浪漫模糊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