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明令不许设置娼馆暗坊,这群人这般大胆,只怕背后给他们撑腰的人来头不小。”
苏季青能想到的事情,宇文京墨自然也想到了。而且他比苏季青更加清楚这长治久安盛世之下的暗流。虽然燮朝自立国起便明令禁止娼馆,但暗娼却从未停止过,而且势力极大。永业四年,就出过一桩大案,地下暗场有人出五千两黄金,求娉婷郡主一夜。三日之后,娉婷郡主回府途中被劫,次日才从城外寻回,此时郡主已神志不清。
那已经是七十多年前的案子了,但若现在问起一些老人来,他们肯定还记得。因为案子发生之后,牧云皇室震怒,当时的皇帝也是牧云栩的太爷爷下令彻查整个京城的暗娼妓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把暗场清扫干净,仅仅让他们元气大伤。
“你的意思是说,这类暗场一直存在,朝廷也都知道,却不作为?”苏季青看向宇文京墨,后者点了点头:“栩栩,这样的事情无法断绝。”
“无法断绝便不做了?人固有一死,难道就不吃饭了?”苏季青颇为凉薄的说道,“无法断绝不是懒政的借口。既然一次断不了就两次,两次断不了就三次。朝廷养着这一群官差是让他们每日到衙门站岗的么?”
宇文京墨很是意外妻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在几年前也有类似案件从刑部呈报上来,她也不过朱笔勾画,让其秋后问斩罢了,并不像如今这般看重。苏季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缓缓对上宇文京墨:“我只是觉得后怕。”
这个解释太过牵强,宇文京墨并没有买账但他也不追问,只对长安县知事吩咐道:“回去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下官知道了。”那被劈头盖脸训了半宿的知事擦擦头上的冷汗,非常识相的退了出去。
苏季青看着人走了,自己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想跟着离开。宇文京墨却叫住了她:“栩栩,为何这事让你这般上心?”
苏季青觉得自己大约是躲不过了,便开口道:“倒也没有。只是细细想来,我出宫坐的马车虽然没有挂上牌子,但一看便知道非富即贵。却依旧有人敢起歪脑筋,想来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只要略微长得美貌些,命运会有多悲惨。”
她曾见过那些苦命的女子,从一个小小的窗棱向外望,一双眼已经看不出任何光彩,身上都溃烂了也不能没钱去医治,就只能在绝望中等死,她虽没有亲历却感觉到她无望的悲哀。她本以为在这个世间,朝廷明令禁止,情况会好一些,但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天真了。
宇文京墨握住她的手,低头笑道:“我竟不知,栩栩这般多愁善感。”
苏季青低头看两人的手,轻轻抽了出来:“同是女子,不免心生悲凉罢了。”
她说完之后,转身带着玉瑞离开。宇文京墨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日暗场便有人传出了一句话,一万两黄金求太子妃殿下。消息在整个皇城传开,太子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良久之后他轻声说一句:“一个不留。”
当夜,太子第一次拆开小院紧闭的门扉,侍卫迅速捂住玉瑞的嘴离开。彼时苏季青已经休息,听到响动之后起身掀开帘子看出去,只见宇文京墨冷着一张俊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死神来临。那死神看向她,让苏季青不由自主的抓紧衣领:“殿下?”
半响之后,宇文京墨平静收回目光,周身气息温和下来:“栩栩,休息吧。我守着你。”他转身把门关上,径自走到懒人榻上休息。苏季青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有些不明白他今日为何发脾气,只是见他已经闭上眼也不好多问。
床幔挡住两人,苏季青看不到外面却明显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在,这让她睡意全无。许久之后才听那人说:“栩栩,睡吧。我只是守着你,不会做什么。”说着便拿起灯罩盖住一旁的琉璃灯,整个房间都暗下来。
苏季青深吸一口气,试着慢慢平缓自己的心,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宇文京墨这才从黑暗中睁开眼,在暗场全部剿灭前,他谁都不信任。
当年娉婷郡主身边没有侍卫么?没有心腹之人么?却一样还是当街劫走,哪怕人在东宫他都不放心。
他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