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净街。
净街并不是整肃治安、净化街道,而是安平县处理粪尿、垃圾的一个集中区域。
因为是负责处理这些污秽之物,所以整个街道肮脏不堪,比安平县的贫民窟好不了多少。
唯一一个与贫民窟不同就是这里的房子是有地契、有房契的。
区别也就在此处。
有了房有了地,乃就是恒产者,心就能安。
有了这些,那就是居民,没有那就是流民。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可能清早你一醒,看到的就是穷凶极恶的捕快,提着你的衣领,抓着你的胳膊,把你踢出城门。
如若不服,乱棍伺候。
而居民是受到官府、县衙保护的,比起那些朝不保夕的,无疑优越太多太多。
正因如此,净街上的人往常看流民都是俯视态度的。
正如户籍制度实行后,城市人对乡下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高度。
而此时,这净街中,不少人正在从街外往里运送米田共。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庄稼汉用来浇灌苗种的就是粪。
尤其是城市人的粪,那更是珍贵。
原因无他,纯粹城里人吃得好,拉得粪也肥。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章程。
这挑粪、卖粪,也有规矩。
想要在安平县挑粪,第一个就是拜码头。
拜的便是行会的码头。
粪行也叫壅业。
粪行之首,就是壅业、壅会的会长。
也许这个会长是安平县最让人瞧不起的会长的会长,但对于这些黔首黎民来说那也不一般。
行会会长之下是四个大壅头。
专门管着安平县东、南、西、北四个区域。
大壅头下面还有管着各个街道的小壅头。
小壅头下面是粪夫。
粪夫就是最底层了,也就是专门三更起来负责运送粪尿的人。
粪夫拜码头后交上一笔入会金,拜在某个小壅头底下后,就可挑粪。
粪行只管收钱,你想要挑粪,工具还得自备。
无论你是用马车、还是鸡公车。
而侯宿就是粪行最底层的一个粪夫。
不比其他人,就连鸡公车他都没有。
一副破扁担,两个木桶就是他全部的工具。
因为工具简陋,往往别人跑一趟就能整下来的活,他得跑两趟或者三趟。
饶是这样,他挣得钱也比别人少。
而且因为老是误了时间,总受到壅头的责备。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值得。
他将自己怀中的红绳手环取出,细细地抚摸着。
仿佛抚摸着一块价值千金的宝石。
红绳手链并不特殊,材料是最便宜那种,给人做添头都不要的那种。
做工也不是非常精细,常常是这边粗,那边细。
虽然材质粗糙、做工不好。
但这红绳手环是他这么多年来收到最好的礼物。
这是他的女儿送给他的。
侯宿的父亲是安平县底下一个小村的的一个农夫。
他父亲之所以给侯宿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他祖姓为侯,并且他是半宿才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