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小白用荷叶包了鸡碎骨,看她唇边晶亮的油光中挂一丝肉渣,失神中方欲抬起手,她却不自知地认真点了点头:“色泽红亮鲜香浓郁口味醇厚,若我没猜错,里面还有茴香、高良姜、北芪和枸杞,不过,应该远不止这些吧?”
不用说贵族女儿,就是大院里的婢子也都是心思曲曲折折,笑不一定是开心,哭也不一定是难过,个个带着一副面具,没有几个有如此简单,而眼前这女子如此单纯的性情却还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小白只觉弥足可贵,也学她认真点着头:“女君英明,这太公红焖鸡乃是武王克商后,姜太公带领人马前往营丘建都,将随身带着草药和部下抓来的几只鸡一起焖制后犒劳将士们的,相传将士们吃后精神振奋,太公见状整顿人马披星戴月赶赴营丘,还大败莱国军士,这才有了如今的齐国,太公这草药据说二十几味不止,除你说的这几样外,还有白芷、玉竹、淮山、肉蔻、木香、山奈、砂仁、丁香、大枣,历下城中有一位白须老者,他精选上等药材,做了个香料包,我一听说,就差端毅去买了,正好可以用来炖鸡,炖完我又给烤了烤,方便带出来。”说完,长叹一声:“可惜啊,忙活这么一大顿,连个谢礼也没有。”
他一副沮丧身子后倾,双臂在背后撑直,像在看漫天星辰,眼角却是觑着明月。
明月却全然没留意他此时的神情,若有所思所答非所问道:“太公真是奇人,这个法子比我做什么药丸高明太多,用药配伍也远远超我数倍不止,怪不得能助武王建功立业,我这点伎俩跟他老人家比起来简直是三岁小儿,难怪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建树。”
“若我说,你那个药丸不做也罢!”他面色深沉下来,略收了玩性,“戎人用步兵,易进也易败,我们用战车,难败也难进,戎兵虽然骁勇,训练却没有我们有素,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恰好他们刚攻破祝阿,士气正高涨,最好的计策便是我们出兵迎敌但装作败走,再诱敌至埋伏处,四面夹击,一定能大获全胜!”
明月几分意外,眼光复杂地盯着身边少年,那少年大概经一番上山又加烤火,有些灰头土脸,可姿丽的眉和挺直的鼻依旧勾勒一条流畅的侧脸,深邃的桃眼少见的一副正经神色。齐三公子的声明贵族间早有耳闻,小小年纪放荡形骸不学无术,甚至曾有邾国女眷随父来齐遭他调戏,可自从铭山上他舍命相救,几番下来,觉得他言语虽是时时满蕴挑逗,可举止却常常是止乎于礼自持有度,又见他几次危难之时举重若轻机警应变,已对外界那些所谓的谣言有了三分不信,刚才一番言论,缜密不疏,条条在理,用兵之法与那日她在忽哥哥帐中听到的计策如出一辙,惊愕之余,她心中暗存了一分赞赏。
月光下夜露沾染得脸颊微微湿漉漉,遥映着远天那道银河,她看着那若星辰般炯亮的眸子:“三公子想要谢礼?不若这样,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是无理,任何要求都行,作为谢礼可好?”
“三个要求!”
“两个!”
“成交!”
小白双腿一收:“这第一个要求么……”他身子向前压去,温热扑得明月脸颊飞出红晕,偏头的一刻,后脖颈被他略冰冷的手掌托住,“别动。”他低在耳边细语,声音酥酥麻麻,瞬间鼓燥全身。
“咝——”下一刻那声音倒抽一气,眉心拧作一团去看她得意的神情,然后低头可怜自己的这一只脚,“你又来!说了不要再踩我的脚!”
那边得了理:“谁叫你这样无礼,我才不会答应!”
他气急一把扳过她的肩,玉琢般的手指在她唇边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将指尖一块肉渣凑到她眼前:“我第一个要求要等好好想想再说,这次只是帮你清理个这个!这位姑娘,你不要以为自持美貌就可以勾引到我,我公子小白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不会以为……嗯?”他的这声“嗯”绵长悠然,伴着长眉轻挑,带一丝戏虐。
“我……”已经涨红的脸又气又羞变换了几个颜色,她一按他胸口,想把他推开,却又被他反握住了手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击。
“怎么,很失望?”微凉的手指在她额前腮边掠过,“我倒是很想从了你的愿……”光滑的指甲在唇角停下,明月只见眼前猛然一片黑,慌张之下唯一想到的就是立即闭上眼,随即沉榆香气笼罩,一片残云飘上来,遮住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