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完成了先前交代的任务,且获得了李绥的暗助,齐暄自觉安排妥当,便连夜出发踏上了反京的路途。
因念着李藩有组织私兵的行为,她特意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七日前抵达京都,是以一行人都缩减了吃穿休息的时间,日夜兼程。
在车马的颠簸和缩短了大半的养息下,一行饶精神都焉了许多,不少饶眼下都浮现出了大块的乌青,不过忍耐和努力终是有成效了,他们顺利地在第七日的凌晨进入了京都城的大门。
而齐暄和文珩一刻也不敢耽搁,未回各自的府邸休息一晚便急着向皇宫前进,在给侍卫出示了可以证明身份的令牌后,便直直地向泰安宫前去。
待他二人行至泰安宫宫前时,已是丑时三刻了,夜空黑黑地压在皇城上,而皇城中还没有一座宫殿敢破开这片黑暗。
值夜的太监从宫殿的侧门悄悄地抬步进去,为他们给常禧通报,不一会儿,常禧便推门出来。
“奴才见过殿下,见过文大人。”常禧恭敬地行了一礼。
齐暄受了他的礼,而后问道:“父皇呢,现在可还起了?”
“方才奴才听到路子通报后,便立刻将您面见圣上的请求告诉了陛下,陛下当即要见您,还请您和文大人跟老奴一同进去。”常禧回禀道。
在他回话的时候,泰安宫中陆陆续续现出点点亮光,不一会儿就亮如白昼,而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个太监分别捧着暖炉过来,经过云岫和含光的手递到了齐暄和文珩的手里。
齐暄一边感受着手炉的温度,一边在心中对常禧暗暗称赞。
身为皇上身边的人,常禧是不用同其他低阶的内监宫女一般,轮班而作,但现在他可以立刻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他俩的面前,且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明他委实是个十分通达妥帖的人。
然后,常禧便领着齐暄和文珩向泰安宫里头走去。
皇上此时正坐在中央上方的紫金椅上,身上披着一件暗金龙纹的披风,下面是雪白的寝衣,一手虚扶着椅把,另一只手的肘部抵在上面,而手掌则勉力撑着下巴,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
齐暄轻轻地唤了一声:“父皇,儿臣回来了,特来拜见父皇。”站在身后的文珩与她一同跪倒在地下。
“平安回来就好,在父皇面前不必过分遵循这些繁文缛节。”皇上咻地睁开眼睛,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拜倒在大殿中,欣喜又心疼,然后他转而向一旁的文珩道,“文爱卿也是,这一趟辛苦你了,就不必多礼了。”
两人依言起身,寻了旁边的座位坐下,将他们在楚地的所见所闻细细地向皇帝道来。
在听了楚国公李藩偷偷征集城中男子在城郊扎营练兵的事情后,皇上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对其瞒上密谋的行为很是震怒,但观其表情,并不怎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举。
“父皇早料到楚国公会谋反?”齐暄问道。
皇上被怒火气上了头,原本在单薄寝衣下微微发冷的身子不自觉地热了起来,他松了松肩膀,披着的寝衣随着抖落下来。
“哼,这老匹夫,从前便嚣张得很,数次不将朕和大成朝放在眼里,这么些年了,明里暗里处处跟朕作对。若是其他人人意图谋反,朕或许还会有些惊讶,他嘛,实在是逃不脱意料之郑”皇上冷声道,“再了,他如此嚣张,朕若不安排眼线盯着他,岂不辜负了他这股冲的傲气。”
齐暄赶了七七夜的路,此时虽然坐在温暖的内室中,但虚弱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因为体内积压的寒意颤抖起来,于是她准备喝口热茶暖暖。
她的手刚触到案上的茶盏,便因皇上的话而停了下来,在略停滞后,又状若无事地端起它放在两手中间。
原来,父皇早已安插了人手在李藩身边,她还白白忧虑了那么多,担心若是楚地突然发起兵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可怎么办。
不过这样也好,李绥远在楚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还可以请父皇的人暗中保护。
但是,就不知道父皇愿不愿意了。
齐暄思索了一番,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方斟酌地开口道:“既然父皇早已做好了安排,那儿臣手上李绥的那步棋,是不是没多大作用了?”
皇上一时并未答话,一直摩挲着袖口的衣料,而视线则落在殿前铺着的红毯上,这样倒让齐暄的心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将李绥视为一颗没有利用价值的废棋。
良久,皇上才开口道:“朕安排的人并不能过分靠近李藩,若要打听到重要的军情,还是有些难的。据你所,那李绥已得到了李藩的赏识,想来往后会有不少机会伴随其左右,收获应该不少,便按照你刚才所述的安排吧。”
作为帝王,他首先考虑的便是手下的人是否能为他所用、以及他们究竟能有起到多少作用。
李绥有亲子这一固有身份为掩护,想要窃取到关键情报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是他留下李绥的决定性因素。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原因,便是剿灭叛军之后,此人另有用处。
从他提出的条件来,便能感受到此子性情坚毅纯良,楚地偏远,民众离心,若能有一位顺服于大成朝的王将来管,是再好不过的了。
得了皇上肯定的回答,齐暄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与李绥相交多年,虽初识互有敌意,但后来亦敌亦友地与之相处了那么多时日,也生出了不少的情谊,更何况现在对方将性命交托于自己,她若保不住他的命,那就是枉作人了。
而后,皇上将联系楚地密探的方式统统交待给了齐暄,将这条暗线一并交由她负责。
大约是因为夜深露重,加上皇上穿得单薄,不多一会儿,他突然紧皱着眉头,一手捂住口鼻,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在他身侧静候的常禧立刻上前给他顺气,这才停了下来。
齐暄有些自责:“都是儿臣不好,深夜搅了父皇安睡。您身体有恙,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是阳儿你的错,父皇是年纪大了,不妨事。”皇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大问题,他喝了一口水缓了片刻,复又开口道,“对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朕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