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下了车,径直走向那家复印社,那家位于纷杂中央装潢极简的复印社,那家她查了许久才查到的复印社。
秦衣一步步向复印社靠近,每迈一步,心跳便跟着重重跳一下,咚、咚、咚咚咚……
离门越近,秦衣的脚步却越发缓慢,最后在复印社门口站定。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六年级时老秦抽查她背课文,算起来已经有十来年的光景了。
这该死的心慌……
秦衣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几个反复,排解了心慌,秦衣才抬手推开复印社的门,进到里面。
复印社的门是半掩着的,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堆在设备上的大摞复印纸以及百叶窗剪碎阳光投下来的晃动光影。
秦衣的视线在室内快速扫过,一双眼睛却因为震惊缓缓瞪大。
复印社的地盘本就不大,可供利用的空间更小,就是这有限的空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复写设备,半人高的大铁盒子四四方方的摆在那里,占据了大半空间,不同式样不同尺寸的复印纸没有地方放,横七竖八的摞在设备上摞了老高。
屋子里到处都塞的满满的,过道也就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秦衣抱着个一人高的大娃娃,转身都吃力。
防止自己看不到路碰到什么东西,秦衣只得倒着往里走。
“有人吗?”秦衣四外巡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禁出声唤道。
空气静静,没有人答。秦衣的一张脸皱成了沙皮,她迈着小碎步循着小道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面伸过来,将她环住,抱紧。
后背撞进结实的胸膛,熟悉的尼古丁香在鼻腔萦绕,秦衣吸了吸鼻子,唇角一勾,贪婪的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了句:“给我一根。”
她已经足足半个小时没抽烟了,半个小时啊!!
“吸烟有害健康。”身后人将头埋在她颈侧,声音软软糯糯。
“就一根。”秦衣商量。
“好吧。”男人妥协,然后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嗯?”
“草莓味儿的。”江谦说。
秦衣看着手里的棒棒糖,眉头一拧,“你身上怎么有糖?给谁准备的?”秦衣一把松开怀里抱着的大娃娃,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严肃。
“你!”江谦看着秦衣,忧郁的眼里有璀璨星芒熠熠绽放。
“胡说,你又不知道我今天会来。”秦衣撇嘴,不信。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但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每天我都在期待。”江谦说着将人重新揽进怀中。
“我等到你了。”他说。
“你就这么确信我能找到你?”脸埋在江谦胸口,秦衣半嗔半娇。
“我留了足够的线索。”江谦骄傲的说,“当然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对不起。”秦衣突然道歉。
她和江谦是在夜店认识的,江谦不是什么好人,她从来都知道。巧的是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的女孩儿是小熊软糖、是天线宝宝、甜心baby,她不行,她得是爹、是大哥、是祖宗爷。可是遇见江谦之后她发现小熊软糖很甜,天线宝宝很萌,甜心baby很宠溺。
在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双重作用下,他们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她喜欢他,不单单因为他那张好看的脸和巧言的嘴,还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毕竟出来玩儿就是图一乐儿,好看的皮囊各有千秋,渣男本质千篇一律,很多人的好都只停留在嘴上,只有他将对她的喜欢付诸于实践。
为了她,他说戒烟就戒烟,说戒酒就戒酒,说早回家绝不在外多待一个钟头。
秦衣也抽烟,也喝酒,她太清楚戒烟戒酒有多难受了,更何况还是同时戒掉。可他说烟酒对身体不好,希望她戒掉,于是自己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从那以后,他不再喝酒,只喝旺仔,烟盒里装的东西也都换上了棒棒糖。
对别人狠的人秦衣见过许多,但是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江谦还是头一个。
秦衣那颗心肌梗塞的心脏突然动的天崩地裂响,从那以后,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口袋里装的一定是棒棒糖,吃饭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用旺仔换下了江小白。
一个月前,秦衣带江谦去见了她的父亲。为了助他过自己父亲那一关,秦衣为江谦精心设计了一个三好青年的阳光身份。江谦亦将那套资料背了个详细。可是见面当天,他的底还是被揭穿了。
秦父将江谦的履历调查的异常详细,甚至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秦衣知道江谦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但江谦从来没有说过他父母是因为什么离世的。直到秦父将那一叠资料甩出来,秦衣才知道原来江谦在七岁那年便成了孤儿。
他母亲被恶霸欺辱撞墙自尽,他父亲提刀上门杀了恶霸,自己却也被判了死刑。
双亲去世,江谦被送到了孤儿院,到了上学的年龄后也进了学校。但是因为他在学校经常打架斗殴,所以没上几年就被学校开除了。
就这么一直悠荡到18周岁,他出了孤儿院,也没有正经工作,混迹于夜店酒吧,好在凭着他的一身好本事,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可夜店终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秦父认定江谦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是下三流,坚决反对秦衣和他在一起。
场面一度面临失控,虽然有秦衣在中间斡旋,依然没有起到多少缓和作用,秦父说了许多重话,很难听很难听,最后还打了江谦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那一拳耗尽了江谦的全部隐忍,江谦走了。秦衣跟着追出去,还没还没追出门便被秦父拉了住,待她挣脱再追出去,早已经不见了江谦的身影。
自那之后,江谦就从她的世界消失不见了。她不知道是江谦在刻意躲她还是父亲暗中做了手脚,总之他消失了。
直到前几天她终于查到了他的落脚处,于是忙不迭的奔了过来。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爸爸的行为实在辱人,江谦虽然从小野性不羁,但他有他的骄傲。
所以今天来找他,秦衣换下了机车服,打扮成他希望她变成的模样,想好好哄哄他。
自己的男人自己哄,自己的老公自己宠,谁让自己理亏呢。
“对不起。”秦衣重复。
“为什么道歉?”
“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那天……真的对不起。”秦衣说的郑重其事,“我爸那个人就一根筋,嘴皮子动的比脑子快,你千万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