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听到自己的亲祖父这样说心里也不是滋味,起身行礼:“大人言重了,明安是小辈,若大人看得顺眼,明安便来多走动着,这也是明安的福气。”
“不可不可。”荀清礼连连摇头,“我是有罪之身,今日出了此门,小公子还是不要再回头的好,我氏已无后人可继,小公子今日搭救的恩情,怕这辈子是要欠着得了。”
李明安看着荀清礼满目的悲戚,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自己一出声就暴露了满腔的愧疚与柔情,只得坐回到座位上,吞了一大口茶。
“若是大人不责怪,明安想听大人讲讲荀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道听途说一些见闻,只觉得荀将军是一个如明月大江般英武果敢的大丈夫,倒也识不真切。”
“你既然都听了,恐怕那些脏污不堪的话,也都知道了吧。”
李明安果断地说:“明安自幼修的是忠君爱国的泱泱道,心中自有是非明断,我自当是知道,将军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是容小人构陷就能翻白就黑的!”
荀清礼难得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自从十四年前的家门横祸,随之而来是泼天的脏水和遍围的冷言冷语,他差点就要动摇了,今日这个半大的孩子能说出这番感人的话,他心里感到满满的暖意。
“卿云自幼体弱,三岁上我便亲身悉心教导,不敢打保他日能匡扶社稷,但他少而聪慧,长大后当个像我这般当个教书先生一定绰绰有余。可惜的是在他五岁那年,许是盛夏时分,突然灰头土脸的进了家门,带着一身的伤,张口就跟我说要去学武。”
“我只当他是受了气说了玩笑话,后来被先帝召去才知道了实情,原来是中书令家的梓归,受了小郡爷的欺负,卿云便和小郡爷打了起来。”
“大魏以武立国,小郡爷虽自幼受到名家指点教导,但也不敌卿云不要命的打法。小郡爷吃了气就去央告了先帝,先帝多么纯孝仁厚呀,知道是卿云吃了亏,便钦点了当时的开国大将卫亚夫来教导卿云学武,从那我这一府的诗书算是没了后继的人了。”
“将军与穆小姐是佳偶天成,是一辈子的缘分。”
荀清礼听到这句话眼里泪光闪闪,“梓归是受了我家的连累啊,是受了我家的连累,我门上这一辈子都欠着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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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明安从荀府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
二人没有骑马,牵着缰绳走在四下无人的大道上。
“阿令为何不告知荀大人实情?我听着荀大人好像有心猜测阿令的身世。”
“我怎会不知,”李明安垂着头说:“如今我留在京城,虽名为教养,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我的处境不比降国质子好多少。如今大人尚能把我看作是一个有些亲近的无关紧要的人,但如果我告知了我就是他心念的遗腹子,他还能把我看作是生死无关的人么?”
'我处境的好坏必然牵动他的心绪,大人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再为我劳思,等有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对他知无不言的,只是我如今自身难保,还不是个告知一切的好时机。”
杨晋没有再接话,李明安说的自然再有道理不过。
杨晋又听李明安问道:“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怎样才算?”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
“应该相信吧。”
李明安被杨晋这副故作深沉的语气逗笑了:“信就信,不信就不信,讲什么应该。”
杨晋难堪地抓抓耳朵:“那阿令你说,你信么?”
李明安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抬起挡住日头,看着指缝间漏出的温煦阳光,”我信,我一直都信,一辈子就那一个人,其他人都入不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