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谈论一阵,见与会之人口中言语了无新意,郑鸣索性让他们自行讨论,自己却起身离座,去了后勤贸易组。
只因那位负责商路的范圭仍然在外,此时的后勤贸易组便由钱来多与一位财货堂副手组成,除此之外,便是被郑鸣重新调过来的陶老蔫,以及那位自觉归入进来的洪度年。
说起这位潜军总管,虽然才来几日,平日接触也多为商议公事,但郑鸣还是渐渐生出一丝异样感觉。
总体说来,洪度年是一位极有智慧的慈祥长者,初见郑鸣之时,最是老成持重,就连相见也是选在荒岛雾夜,一旦形势不对,立时便可抽身,而且未见圣旨之前,更对郑鸣冷眼旁观,兀自不拜,小心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可一旦查验过那卷暗藏玄机的圣旨之后,洪度年态度立时转变,待到返程又遇飑风,亲见郑鸣屹立妈祖令旗之下孤身定风一幕,恭敬之心随之又盛三分,以至从此之后,时时处处唯钦差马首是瞻,竟无丝毫争权夺利之心。
如此恭敬,如此配合,似乎顺利得有点过分,以至郑鸣心头生出疑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卷圣旨,还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妈祖娘娘遣下的圣使?
便如眼下,洪度年不声不响,只是跟在郑鸣身后,或引荐介绍各位厢头骨干,或查缺补漏提供一些额外信息,而今更是自觉归入这一组中,看似早已将自己主动定位成钦差大人的后援助手角色了。
后勤贸易,实则分为两块,若是总结成一个词,那便是钱粮!
铸炮造船要花钱,编练新军要吃粮,一切行动也都要建立在物质财富基础之上,这个道理郑鸣早就明白,因此郑鸣一旦落座,立时抓住要点,提出两个关键词来:库存消耗和开源挣钱!
先说库存:
正是有了洪度年和钱来多这等节俭成癖的管家婆,目前潜军库存十分充盈,不但粮米可堪支撑两年,铜铁木料也暂无忧虑,如此一来,郑鸣便不至于从两手空空开始抓瞎。
除此之外,还有历年采集来的金砂,日积月累,积少成多,随后熔炼成锭,埋于地下,便如一个只进不出的貔貅,以至此时数目已达八千多斤,足可支撑购买各类缺乏物料费用,并能为再次出海提供一笔启动资金。
更为重要的,洪保去世之前,便曾立下规矩,各类船只除务必保留一定数目之外,还要年年翻新,月月操练,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让匠人力士们不至丢了手艺、忘了本分、凉了心气。
而眼前这位洪总管,连同他的历代祖先们,作为忠实的看守者与执行人,在两百年间始终贯彻这条看似毫无希望的训令,不但像蚂蚁搬家般不断积累着财富,更对这群精英工匠耳提面命,时时督促,同时还小心呵护着,包容凝聚着,不至让他们散了群、丢了魂、撂了本事。
如此煞费苦心,便是因为这些军匠的祖先们,无一不是华夏工匠中的佼佼者与传承人,在那个举全国之力的下西洋战略中,他们或被强行征召,或是高薪礼聘,从而带着独步天下的技艺走到一起,共同助推大明宝船劈波斩浪,漂洋过海,铸造出属于那个时代的辉煌荣光。
而后,他们又在大幕即将落下的一刻,义无反顾得响应昔日领袖的号召,悄悄背井离乡,寂寂潜伏藏匿,眼巴巴得等待着再度被征召的一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