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蓉儿垂下眼,不敢再直视皇上,心中惶恐地说:“皇上博爱,不在乎奴婢身份,但奴婢毕竟是蒲柳,不可登堂入室。能为皇上弹奏曲子,已是三生有幸,皇上若是喜欢奴婢的曲子,以后奴婢定当常常敬献,请皇上勿动了一时之念。”
费蓉儿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而一推却算是谦恭,再推却就是不敬了。她不敢触怒皇上,但也要摆明态度,只好再次婉言,将皇上错念说成一时之念,她认为那样皇上就能接受了。
皇上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在他的印象之中,过去别人都是一口答应,连一次推却也没有。但这一回对方竟一再推却,不过他竟然也未恼怒。
他并不认为费蓉儿的推却是真的不情愿,毕竟皇妃是天下多少女子此生都无法企及的位份,他觉得此女不仅外貌不同寻常,品质也不同寻常,便要细细考量她的话中之意。
他见费蓉儿娇羞怯怯,断定她是受宠若惊,便得出了他的看法——既要表明自己喜欢的是人,而不是曲,喜欢她是真诚实意,而不是一时,于是说道:“朕喜欢你是从上回见面开始,并非一时,朕已决心纳你为妃,非纳不可。”
皇上语意坚决,费蓉儿错愕不已。她心中战战兢兢的,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皇上更是朗声道:“放心,朕不会亏待你,聘纳你的规格为二品,封号、宫殿一样都不会少。”
许久许久,费蓉儿都没再敢说话。
皇上以为或许跟上次一样,她一见到自己就会紧张,现在连一声谢都忘说了,便温和地对她说:“在教坊等候两日,待赐封你的制书下来,择良辰迎你入宫。今夜已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费蓉儿诚惶诚恐,赶紧拜别了皇上,“奴婢告退。”
费蓉儿撩起裙摆,慌忙退出内厅,到了外厅,又急冲冲地走向殿外,突然一个踉跄,差一点儿就要绊倒,幸好在此等候的俞色长反应迅速,将她抱在怀里。
她们一同上了马车,俞色长见她神色异常,也忐忑不安起来,想了又想才问:“没出什么差错吧?”
费蓉儿摇摇头,“没有。”
俞色长心中石头落地,缓了缓气,又问:“那皇上一定很满意了?”
费蓉儿回答:“不知道。”
“怎么……”俞色长不明所以,但见她神情没有丝毫改观,最后的问话也就止住了。
费蓉儿仍旧惊魂未定,她的心全然没有在当下,对于内厅里的事她只字未提,与俞色长的对话也只是机械作答。
俞色长估摸她因为紧张,演奏下来过于劳累,也没再多说什么,送她回到房后,只是叫她早点入睡。
其实,她的脑子里此刻正在翻江倒海,但谁也不知在想什么。
夜深人静,同寝的姐妹们均已入睡,费蓉儿却只是侧卧在床,没有褪掉任何衣物,她眼睛直盯着窗外,那是一片跟屋内一般黢黑的夜色。
过了一个时辰,大约其他人都已入梦。
她翻身起床,轻轻打开柜子,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再摸到那个楠木盒子,取出里面的玉梳,最后裹上两件衣服和一些钱,悄悄地走向房门。
门咯吱一响,夜风呼呼吹进屋来,她踏出房门,忽然听见屋内有人在说“门都没关”,吓得赶紧将门合上,蹲在外面窗户之下,听见里面不再有动静,才蹑足向教坊大门而去。
未到教坊大门,却见两个卫兵值守,她躲到了墙下。正在焦虑之时,发现身后竟有一棵桂树,而枝头刚好延伸到墙头,她立马决定由此逾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