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你将去向何方,我只知道也许从此你会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我无法继续保持冷静,这是我最最恐惧的事情。我可以永远不去见你,但是我希望你一直都在那,只是在那就好。我的心里知道你在那,便会觉得踏实安全,你离开,我便会陷入恐慌。
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医生、你是我的老师、你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一切人际关系的总和。
你是我的生命之所系,更是其他众多患者的精神支柱,你的存在维系着我们这些患者颤颤巍巍的生存,你的离开,将遗弃我们于哀哀悲鸣。
心理治疗工作,危险与诱惑并存,像是万花丛中穿过,请保护好你的自身,莫要让横刺儿扎了你的身,莫让花叶儿乱了你的心。
除了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去保护任何本不该你保护的人,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只能陪她走上短短的一程,莫要让虚妄的情感迷离了你的心。
莫羡那月中嫦娥,莫逐那镜花水月,莫被那情感的幻相所困。若是被情所伤,那我真希望你对所有人都能如对我一般的绝情,最起码你能保护自身的安稳。
或许你的善良被患者所伤,你的有你坚持的原则,你有你不妥协的倔强。细细思量,有时适当的妥协是为了更好地维护自己的理想。
莫要轻言离去,你是我们患者心中的依傍。你可以抛弃我,何以忍心抛弃那众多深深依赖你的病人?他们是失去了方向的小船,在大海上浮沉,你是他们前进的灯塔,你是能给他们庇护的港湾。变迁未为不可,离去亦是容易,然惶惶人世,何处可安?”
信息发出,自然是没有回音。她接着又在第二个电话咨询的后面写了一封信:
“程医生,这几日我反省自身,我对以往你不理我的怨恨已经完全释怀,你并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是我人生的自已责任人,但是我却始终不愿意担负起自己生活的责任。
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你,作为我的医生,你就应该帮我解决我所有的痛苦,化解我所有的困顿。
而当你跟我强调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责任的时候,我却对你深深怨恨并愤怒地谴责,仿佛在说,是你对我的不负责任,才让我承受了如此多的痛苦。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你只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你成为我全部生命的代言人?人生在世,本已不易,谁又能担得起任何其他人的人生?
哪怕是自己至亲的人,他的人生自认也都得他自己去担负,谁也代替不了谁的人生,更何况我只是你的病人。我不能幻想能搭乘你的船儿渡水登岸,我需要借你一点力量和智慧,修炼我自身的本领,学会游泳或造船的技能,渡水登岸,终究是我自己的责任!”
第二封信依然没有回音,但是她知道他看到了。她又写了第三封信,很简短:
“程医生,人生的每一次挫折都是对我们的考验,人生的每一份苦难都可以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的人生如此的坎坷,但是我也都过来了,且从中收获颇丰。我相信,无论你遇到怎样的事情,你都能用你自己的智慧摆平,我最最崇敬的医生,我相信,任何困难都不会将你打到。
我知道,你有你坚持的信念,你有你倔强的理由,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时候做出一点妥协和让步,就算是为了我们这些需要你的病人。不要离开可好?你若不想见我,我可以永远都不去见你,我别无他求,只求你稳稳地在那便好!”
第三封信依然没有回音,但是她再也没有写信的机会了,她不能再做什么,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她每天都看程佳珺的网站通告,她多么希望他能现身啊。但是始终都没有。
冷玉在痛苦中沉浮,她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严重抑郁的深渊。她整日整夜地昏睡,但是身上依旧一场疲乏,头脑更像是成了散乱的豆腐渣,思维不再运转,不能思考任何事情,沉沉的,稍稍一摇晃,仿佛就会碎掉一样。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被灌满了铅水,沉重得无法进行日常的生活,只能瘫睡在床上。生命好像已经不再属于她,灵魂也厌弃了她这句快要腐朽的躯体。只有一口微弱的气息吊着她的生命。
就这样,冷玉在抑郁不堪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月,她消瘦了很多。这一日,她习惯性地打开程佳珺的网页,“啊……”她大叫了一声,激动得不行,原来程佳珺现身了,通告上显示他已经上班了,而且还在心理科。是的,程医生回来了,她的程医生回来了,还在那个心理科,她还可以找到他,这就足够了。
她看到程医生修改了自己的工作规则,限制了自己的工作方向和服务对象。冷玉不关心这些,因为无论程医生怎样修改自己的工作规则,她都不在他的帮助范围内,但是不要紧,他回来了就好,她就满足了。
程佳珺无论怎样修改规则,只要能对他自己有好处就行,她别无他求,只需要他始终都好好的。自从她得知程佳珺再次回归,她的抑郁情绪一扫而光。
整天开心得像个孩子。她的小心思又活动了,她想去见程佳珺一面,她想确认一下程佳珺是否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