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胥盘点着最近那些达官贵人们送来的贺礼。
有些大方的,送得东西便就要精贵上些,有些人只图巴结的上关系的,便就送得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图那洋人觉得新鲜。
“贺家上下全被清点了个干净,据说是要他们嘴里将洋人倒卖鸦片的经过给撬出来,您在这个当口,还要与那洋人结婚吗?”
侍女问道,她来回走着,显得有些慌张无措。
“贺家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老奶奶也被我送到了别处去颐养天年,剩下的蛀虫,就让他们抓好了。”
蔡胥不屑般的笑了笑,随手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个西洋玩具:玻璃罐里放了个小人,扭一下下面那个开关,小人便会跳起舞来。
“他们不会说出什么话吧……”
侍女上前走了一步,一手扶在桌角,微偻着身子问道。
“他们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木偶罢了,真正的核心若是让他们碰了,也就不会只是赚得这些个钱了。”
侍女还是个一知半解的模样,不过没有再问,随着蔡胥一起清点送来的贺礼。
一人推门走进屋来,侍女起身告安,轻声呼了句老爷。
“你先出门去吧,等会再进来。”
蔡胥将一盒子里的珠钗子送给了侍女,而后将她遣了出去。
门儿合,屋里便就只有蔡胥与蔡慕甫两人,两人都立着,未坐。
蔡胥瞧着蔡慕甫的眼,蔡慕甫低着头,不肯直视蔡胥的目光。
“回来了,不与我讲讲京城的事儿?”
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蔡胥先开了口,语气平淡,没有之前那般火气。
“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受人之托,去处理了些公务罢了。”
蔡慕甫说话吞吞吐吐的,让人觉得他有些拘束。
“哦,贺家上下被清理了个遍的事儿,是你做的吧?”
蔡胥将视线移向右别处,而蔡慕甫抬起了头来,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是啊,也该是让我翻身一次了,再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他拉长了语调,自侃似的摆了摆头,咧嘴笑了出来。
“你去怀远路二十五号房里带着奶奶先走吧,这盘棋太大了,我下不了了,只得临阵脱逃了。”
蔡胥走近过来,理了理蔡慕甫的微皱的衣角。
“父亲,你带着奶奶先乘船离开,我很快就来找你们的。”
他愣了一下,恍惚间看见了蔡胥小时候的模样。
她要比其余的小孩子都要懂事,也都要聪明。
她从小就知道如何与大人说话,说话要注意些什么,该拿那些东西,该还那些人的情。
她从小,便就是个小大人模样。
他乘船赶考,留了她和病重的母亲在家。
他没有办法,只有赶考这一条出路,毕竟你已经离了贺家,便就没有人想要你回去,也没有人愿意让贺家来养你。
他没有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
“爹,你可不可以带娘一起去,我自己在家就好了,娘生病了,京城里面一定有更好的郎中。”
他若是当初答应便就好了,可是他趁夜色离开了,他料不到前途,所以没有勇气带她娘一起。
她娘去了,是贺家埋的,她也被贺家接了过去,不用陪着自己受苦受累了。
她没有再叫过他一次,每次,都像两个陌生人般。
他也想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好好过活下去,所以没有打扰。
她很累,为了那个所谓的贺家装作八面玲珑的样子,周围都是些虎狼,都是些冷眼,她却还要笑嘻嘻的。
他想让她别那么累了,所以采取了个愚蠢的办法。
“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蔡胥拍了拍蔡慕甫身上的微灰,将他推了出去,放在了雨后的初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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