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前种种就如这瓢泼大雨一般打湿了她的心,而他只言片语如春日早晨那抹最柔的晨光,直直射入她心底,温煦她的阴湿,抚平她的忧伤。
她垂眸,看着与这男子并行的双脚,已然湿得不成样子,冰冰凉凉的没有多大知觉,但意外的是教他握过的手与被伞遮过的肩膀却陡得温热起来。
慕容肆临走前,给了戚蔚一个眼色,他自然明白,是让他将那死猫给处理周到。
戚蔚将那猫交于手下去掩埋,这宫中早已尸骨遍野,又何况多了一只猫。
亭外那泼辣凶残的女子倒是少有的安静,跪在那边一动不动,一双攒得紧紧的小拳垂在衣侧,像是有怨恨之意,又似在顽强地抵抗雨势。
终究是个铁血男儿,见得女子这般受惩心生了丝怜惜,他走出亭子。
突的,头顶晴朗,没有大雨落下来,眼下亦多了双黑靴,抬起模糊肿胀的眼,那张黑炭似的脸撞入眼底,他竟捡了落在雨中的那把伞撑在自己头顶,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块黑炭不是那么难看,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她的眸中复填满厌恶。
琳琅垂在身侧的拳头又是紧了一紧,“滚开!谁要你来管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见她脾气丝毫未改,仍是这般倔强又凶蛮,戚蔚只觉恨铁不成钢,皇上怎会有这样的妹子?真是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若非你是女子,谁来管你?皇上让你在这反省,你怎没一丝悔意?”
琳琅一双红冶异常的眸狠狠地对上戚蔚,“我是悔了。早知当初我就不会把秦小鱼送给五哥,早知当初我会亲手折磨死秦小鱼,我拔了她舌,毁了她四肢,将她做成人彘塞入瓮里看着她一点点腐掉烂透,我要教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声音尖锐,一如那只惨死于她手中的猫最后一刻迸出的惨吼,饶他是见惯血腥的将军,听着她描述的一幕幕,亦是浑身胆寒,他的唇抿得铁紧,不由得,失望袭入漆黑眸中,最后冷声道,“慕容琳琅,你不愧是秦太后的女儿,狠辣手段丝毫不输于太后。但愿,你能一直如此嚣张下去,但愿,你最终下场不会如那只猫一样!”
猛力捏了下伞,伞柄在他掌中瞬间粉碎,他手一松,那柄艳红的油纸伞如浮萍一般在雨中飘摇跌落,伞尖锐边缘划过女子眼角,划出一道淡淡血迹,最终落到琳琅脚旁,雨水再次从她头上淹下,她阴冷笑道,“戚蔚,你胆敢直呼本公主名讳,我亦绝不饶你!”
戚蔚回头看去,只见她一双眸血红,眼尾破了些皮,有血迹混着雨水缓缓淌过脸颊,他的眉猛地拧起,她那样子俨然被仇恨剥夺了本心,竟如索命厉鬼一般。
小小年纪,就恶毒至此,难不成他当真怕了她不成?
“慕容琳琅,我等着你!”他低忿一声,大步离去。
乾清殿内。
案头焚着清袅檀香,白烟腾起,在这泛潮的空气中浮沉,一如此刻秦小鱼心绪,窗子未关,雨丝飘入,那烟雾缭绕,沉郁香馥,又与窗棱下长叶兰花香气痴缠在一起。
浑身已是湿透,王中仁将干净布帛与衣裳放在她手边,便退下去了,走前给了她一个沉重又复杂的眼神,像是在告诉她,皇上便交给你了,你给杂家好生伺候着。
伺候,伺候……她满脑子都是“伺候”二字,怎么伺候,伺候哪里,越想越烦,手中拿着布帛正擦着头发,那是越擦发丝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