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清气朗，清风和煦，完全没有了炎夏的酷热。即便是枯林，依旧轻风拂面。

来到晏都这些时日，除了枯林，林艾不知还有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地。

此前，他曾多番听他的师父说过：无论身在何处，便是自由翱翔的鸟儿，都有稳固的容身之地。而他来到晏都这么久，却没有半点归属感。

甚至，在他极落寞之时，他竟想摆脱束缚，找到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然而这般想法只能暗自思量，他却从不敢说出口。弱水从来波光粼粼，他呆站在弱水河畔，回忆从前……

数十年前，他开始有了记忆，他的记忆是从那片荒凉的大漠带来的。

那日，他神情恍惚，只记得烈日当空，他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在大漠的沙梁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稍有行差踏错，左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右侧是深不见底的黑湖，而前方一片渺茫，根本瞧不见未来。

谁来救救我……

林艾心中所思，想快些离开这儿。

“你醒了。”

林艾睁开眼睛，只看到四下荒凉一片，只有一名位中年长相的男子坐在他一侧，他头发凌乱，面目早已被风沙吹得狼藉凌乱。

林艾摇了摇头，未开口。

“莫非你不会说话？”那中年男子提起林艾的手臂，把了把脉，小声道：“你竟没有脉象，莫非你没有生命？”

他是个高人，诊完后，并未多说，便示意林艾先躺下休息。

至于那柄短剑，从那之后，他再未提起，而林艾也再未见过。

此后，不知过了多久，林艾便跟着他学习法术，亦学了许多人间的心术。

那收养他的人便是九玄天尊。

九玄天尊，这人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男子，却只收了一位入室弟子，而这弟子竟不是妖，也不是人。

直到九玄天尊魂归极乐。

多年后，林艾才知道，原来他非人非妖亦非仙，甚至于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

九玄天尊待他极好，便是自己毕生所学，他都传授于林艾，而林艾自有思想，唯一认得的人便是九玄天尊。

至于心术与谋略，在他来到晏都之前，从未用过。

若非鲛骨剑重现人间，他又怎会为了完成他师父的遗愿，放弃无拘无束的生活潜进晏都。

他识得人心，亦看的透人心，这是心术，他亦看的透人的真心和本质，譬如青龙孟峄的真身。

那日，他跌落水坑，不过是掩了面目，后来一想，青龙又如何，照样斗不过他。

心术权谋，并非林艾心中所想，他太聪明，学了不过短短几年，却比许多人一辈子学到的都多。

“不早了，该走了。”

林艾从不将枯林这小迷宫放在眼中，他常暗自嘲讽：这枯林若是我布下的，世间便无一人能够自由出入，若是进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走出枯林，不过午时，他不感觉热，只觉得心里有些累，若是与人斗心术，他早已胜了，可九玄天尊让他来找鲛骨剑，便是在难为他。

鲛骨剑重现人间，他太好奇：师父曾说过，当年我在大漠带的那柄短剑状貌狰狞，通身煞白，若非结了锈迹，不正是鲛骨的颜色吗？九玄天尊亦不敢确定，去了一趟人间后，鲛骨剑便再未出现过，从此销声匿迹。

“若非鲛骨剑重现人世是假的？”林艾突然停住，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

“并非。”

孟峄又出现在他面前，他虽无敌意，却使得林艾心情烦躁。

“怎么是你？”

林艾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四下无人，林艾却毫不担心。

“鲛骨剑重现人间，乃是天意，人人都想一统三界，若非有一点风吹草动，又怎会有现在的乱象？想必你早已清楚，这世间只有一名女子，可随意踏进弱水，进出无阻。若非这个消息，晏都又怎会丢失这么多女子？”

“痕迹这么明了，难道还需你告诉我？此事本就与鲛骨剑有关联。不过……”林艾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孟峄，抬头道：“鲛骨剑就在弱水对岸，你若想统一三界，只管去拿便是。”说罢他便转身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