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海棠不再说话,白鹤染却笑了起来。她走到红氏的房门前,看着里头强盗一样的父亲,开口道:“没有文国公府的帮衬,红家就不行了吗?父亲,你还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白兴言翻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白鹤染的动静让他心里凉了半截儿。他来时都派人查探好了,知道白鹤染出了门,还是往祠堂那边去,这才赶在这个空隙过来的。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快就回来
了。
“逆女,这是你的父亲和府上姨娘之间的事,你一个做小辈的没资格掺合。”
可白鹤染不这样认为:“怎么就没资格呢?红姨娘临走时将这屋里的东西都给了我,眼下这些东西的主人站在这里,你一个当爹的公然抢女儿的东西,我该说你是土匪还是强盗?”
“混账!”白兴言气急,一下没控制住,狠狠地摔了一只杯子。“她红氏嫁入白家,那就是我白家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白家的。她有什么资格说送人就送人?”白鹤染看着地上的碎片,啧啧出声,好心提醒道:“一只白玉杯造价可不低,且东西是成套的,摔了一个整套就得重做,可是得花大笔银子的。”说完,扭头告诉迎春,“记下,文国公废了引霞院儿一套
白玉茶盏,回头想着让他给补回来。”
白兴言气得跳脚,正要骂人呢,白鹤染的话又来了“既然说女人嫁入夫家,一切就都是夫家的,那也好。迎春默语还有海棠,你们三个跟我走,让文国公自己在这边折腾吧,咱们去抄福喜院儿!”
“等等!”白兴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父亲没听清楚么?我说,要去抄了福喜院儿,把福喜院儿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卖了,换成银子给府里修大门。”
“大胆!”白兴言急了,“当家主母的院子,岂容得你放肆?”
白鹤染一挑眉,“哟,父亲这意思是,妾都算白家的人,当家主母却不算?我还以为二夫人回叶家只是思过,没想到父亲直接就把她给休了,还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白兴言都听傻了,“你说什么胡话?我何时休了叶氏?”
“没休那怎么就不算白家人呢?”
“我又何时说她不是白家的人了?”白兴言简直跟这个女儿说不明白话,这去了洛城三年,回来之后怎么变得满脑子歪门邪道?白鹤染给他分析:“你看啊!你方才说,因为红姨娘嫁进了白家,那就是白家的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家的。所以你需要用银钱时,就跑来搜刮红姨娘的屋子。那么同理,二夫人也嫁进了白家,且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来的,她更应该是白家的人,她所有的一切就更应该是白家的。你认为你搜刮引霞院儿没有错,那么我去搜刮福喜院儿就也没有错。凭什么只有红姨娘能为白家尽义务,她叶氏就
不能?还是说……”她面上露了个狡黠的笑来,“还是说,父亲只敢欺负小妾,对你娶进门来的续弦之妻,是一下都不敢碰?”
这番话于白兴言来说就是歪理,可这些它歪理厉就厉害在成功地将了白兴言的军。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兴言要是不抄了福喜院儿,那就是怕了叶氏,就是只敢动小妾不敢动正妻的怂包。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被白鹤染这么一激到也恢复了几分清醒。
之前他是气糊涂了才到引霞院儿来抢劫,因为公中帐上没银子,偌大一座文国公府,居然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帐面上一片赤红,全是亏空,他当时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
但气归气,府门却不能不修。那是文国公府的门面,总那副德性摆着成什么样子?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可他没银子啊!前些日子红家抬进来的银钱已经被他用掉了,这会儿想要修大门,除了引霞院儿,别无它法。
所以他头脑一热就来了,但这会儿被白鹤染这么一激,他突然冷静下来,竟还有些后怕。
叶氏动不得,难道红氏就轻易能动得了吗?白家眼下这个样子,如果没了红府的支持,他怕是连下个月仆人的月例都发不出。
眼下红氏被气跑了,带着女儿一起跑的,他若再抄了引霞院儿,怕是关系很难再缓合。
白兴言如此思虑一番,心头懊恼不已。更是一想到白鹤染刚进来时说的话,就更闹心。除了文国公府,现在的红家还能靠着白鹤染。就冲白鹤染跟红氏这么好的关系,就算真跟文国公府闹翻了,再得不到白家的支持了,可白鹤染只要一句话,十殿下、甚至九殿下都能为红家出头啊!那
二位一出头,还能有他文国公府什么事?
白兴言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气氛十分尴尬。
默语这时好死不死地又来了句:“福喜院儿地方大,屋子也大。二夫人一向喜奢华,屋里好东西可不少,就咱们几个怕是拿不过来。要不奴婢再去叫些人吧,一次搬个空,也省得再二次返工。”
白兴言一个头两个大,狠狠地剜了默语一眼。他就想不明白了,从前老夫人身边挺老实的一个丫头,这怎么跟了白鹤染之后就也跟着性情大变呢?性格这种东西,也能传染的?
不等白鹤染发话,这时,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人们回过头去,见是一个在前院儿侍候的小厮跑了来,往屋门口扑通一跪,大声道:“老爷,不好了,叶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叶氏被赶回娘家,这对于叶府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昨日叶氏从白家出来,直接就进了宫去找太后,从宫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叶家,而是去了郭家。
她不确定这件事情太后管不管得了,虽然抱着极大的希望,但只要一想到十皇子的嚣张和九皇子的冷漠,就觉得希望十分渺茫。所以她去了郭家,想在太后之外再寻一份稳妥。
她在郭家住了一宿,等来的却是太后那边传来的无能为力的消息。郭家一听这话也犹豫了,太后都管不了,他们如何管?总不成让老将军去找皇上说情,这些女人家的事闹到前朝,实在太难堪了。
于是郭家也退缩了,叶氏独立无援,只得在今天早上回了叶府。
叶家大老爷叶成仁和二老爷叶成铭见她哭哭啼啼地回来,别的不说,只说被白家的人欺负,白兴言将她赶了回来。二人当时就火了,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势要跟白家讨个说法。
白兴言刚赶到前厅,一只脚都还没踏进门呢,就见一只茶碗狠狠地往他这处砸了过来,啪地一声碎在他脚边。茶水四溅,脏了他新换的袍子。
白鹤染跟在后头,转头一看老夫人也正好赶到,于是赶紧上前去搀扶,同时轻声道:“祖母莫急,咱们慢点儿进,里头打架呢,可别打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