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点,她立即开始谋划着该如何挽回。气得青紫的脸色渐渐回复本来颜色,扭曲的表情也逐渐回复正常,她蹲下身,亲自将摔了一地的瓷器碎片拾起,连手指被割伤一道浅浅的口子也全然不在意。
再起身抬头时,便又是那个富贵端庄慈爱和善的当家主母。
白蓁蓁对此嗤之以鼻,“变得可真够快的。”
叶氏却没再理她,只是冲着老夫人深深地拂了一礼,声音惶恐地道:“多谢母亲提醒,以往是儿媳只顾着操持后宅教养子女,于礼教上确实是疏忽了。母亲说得对,家宅以孝为重,以礼为先,儿媳知错,这就为老夫人奉茶。”
她说着,将手中瓷器碎片交给下人,然后再开口吩咐:“快去备一盏新茶来。”
老夫人听到这里,突然喉间又刺痒起来,忍不住阵阵疾咳。这一咳就又想起那盆花,又想起送花的人就是叶氏的儿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你奉的茶,老身当不起。”
“母亲折煞儿媳了。”叶氏赶紧跪下来,她有点想不明白,老夫人虽说一直都不待见她,但她也在白家过了十来年了,没有喜欢也有习惯了,怎么今日突然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反感?
老夫人的咳嗽一直停不下来,白鹤染走上前,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没人知道她这几下看似随意,实则却是扣住指关节按压了几处穴道,老夫人的咳随着她按的这几下,立即止住了。
迎着老夫人疑惑的目光,白鹤染没对这一手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既然母亲有这份心,祖母也别拂了人家的好意,全当锻炼锻炼,一回生二回熟,明天再来奉茶时,就熟门熟路了。”
下方,红姨娘听得咯咯咯地笑,“二夫人,奉了这一次,以后可就得天天来了。”
叶氏咬咬牙,“这都是应该的。”
能把叶氏气得半死,红姨娘十分得意,偏头对白蓁蓁说:“看到了吧,这才叫嫡小姐,府里的规矩还得是正经的嫡小姐来立。哎?说起来,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呢?今儿怎么没来?还有小叶妹妹,怎么都躲着不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叶氏赶紧解释:“惊鸿亲自出府去给阿染选衣裳和料子了,花颜在抄写女则女训,昨日的事我也训斥过她,并让小叶氏在边上督促着,防止那孩子偷懒。”说完,又一脸歉意地对白鹤染道:“昨天的事都是误会,你大姐姐她本意是好的,没想到使过了劲,差点越了规矩。还有那个婆子,也是母亲驭下不严,人已经处置了。”
几句话,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
白鹤染笑了一下,没搭这个话,只是瞅着门外头说了句:“母亲,茶来了。”
叶氏内心极度不甘,看着下人端进来的茶,恨不能再当场摔一次。
但她还是忍了,尽可能表现得从容淡定地将茶接过来,只是一想到从今以后要天天过来给这老太太奉花,她的心就气得直哆嗦。
“母亲,不孝儿媳为您奉茶,儿媳往日疏忽,还请母亲原谅则个。”她屈膝行礼,手臂向前伸,将茶盏递到老夫人面前。
这茶还不等老夫人接,忽就听屋外又有人来,人还未进屋笑声就先起了——“哎哟喂,我莫不是眼花了吧?咱们家的当家主母居然在给婆婆奉茶?咯咯咯,这可真是奇闻,奇闻啊!”
叶氏脸色再度难看到了一个新的巅峰,这动静她太熟了,是镇国公白兴言的弟媳、老夫人次子白兴武的正妻,谈氏。
借着来人,老夫人这茶就没接,叶氏讨了个没脸,只得把茶又收回来,放回到下人的托盘里。
来人不只一个谈氏,还有白家三老爷的正妻,关氏。只是这三老爷并非老夫人周氏所出,而是前任文国公的妾室所生,是庶子,所以一度存在感很低。
但三老爷白兴仓这人就是命好,他早年从军,玩儿命打仗,有一回皇上亲征,在一次生死攸关的战役中为皇上挡了一箭。
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养了足足一年才好。皇上感念他护驾有功,封了个二品征北将军给他。于是如今的关氏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将军府当家主母,那气派,完全不输叶氏。
相比起来,二老爷白兴武就显得碌碌无为,当官当官不行,习武习武不行,白家虽然早就分了家,却还是要靠文国公府每月拨银子养着。
白兴言很不待见这个同胞亲弟弟,觉得他就是个米虫。偏偏谈氏也是个刺儿头,拿着文国公府的钱,说话却从来都没好听过,每次到府里来都不少给叶氏添堵。
但因为老夫人也看不上叶氏,所以对于谈氏的行为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对待红氏采取的是一样的态度。
二夫人叶氏看到这两位到府,面上笑脸相迎,心里却是愤恨不已。谈氏挤兑她,关氏坐着二品将军夫人,身上还背着二品诰命,她却什么都没有,空有老太后侄女这个名头,在表面身份上,跟关氏是差了一头的。
“今儿怎么过来了?”老夫人招呼了一声,吩咐下人看座上茶。
两个媳妇也是赶紧过来给老夫人行礼问安,巧舌的谈氏仗着自家老爷是嫡出之子,跟老夫人极为亲近,小嘴巴巴的说了不少好话,到也哄得老太太见了笑模样。
“阿染,快见过你二婶。”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三婶,一并见过吧!”不管三老爷白兴仓多大的官职,庶出就是庶出的,她从前同那个小妾关系并不好,所以对关氏也谈不上热络。
这些人物关系原主的记忆里都还有,稍微理了一下,便面上带笑地俯了俯身,“阿染见过二婶,三婶。”
三夫人关氏是个落落大方光明磊落的将军太太,见她行礼,赶紧就笑着开口道:“阿染不必拘礼,都是自家人,快快起来说话。”
谈氏撇了关氏一眼,不满地说了句:“到底是将军夫人二品诰命,根本无需理会我这个当二嫂的是不是也在这儿站着。”
关氏心底叹了一声,无奈地道歉:“是我嘴快了,二嫂还没说话,哪轮得到我开口,实在对不住。”
谈氏冷哼一声,还想再揶揄几句,却听白鹤染又出了声,一下就把话题给岔了开:“二婶刚进屋时不是问为何母亲会给老夫人奉茶吗?”
这个话题可比揶揄关氏有意思多了,谈氏的兴趣一下就被吸引过去,当下也顾不上关氏,一心去挤兑叶氏了。
关氏冲着白鹤染笑了笑,微微点点头,算是谢过她替自己解围。同时也在心里肯定之前听到的消息,这位文国公府的嫡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