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将军便领兵至皇宫东城渝天门,明帝亲自为其祭天饯行。
随后,大将军率兵往天都城西边龙虎门方向前进。
大将军骑着红枣悍马行在最前,聂启黎作为新任的车骑将军,紧随其右。
崇明国尚武,这大将军出征,城中百姓皆来相送。
一路上人群蜂拥,好些是那军中子弟的父母妻儿。
城墙上更是女眷群集,或是谁家妻室红泪送别丈夫,或是哪家痴儿凄切目送郎君。
秦欢来时已是人满为患,只好缩着身子四处乱窜。
红绡紧紧跟随其后,焦急喊道,“公主,您慢点!当心摔了!”
秦欢一边跑一边应道,“哎呀,红绡,我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这人挤人的城墙上,多了两只“小老鼠”钻洞般游来游去。
素手往前触到一阵冰寒,比石头更为坚硬。
——是城墙!可算是到了!
秦欢双手扒着城墙便挤进去,大口喘气道,“呼,可算是挤进来了。”
回头对着好不容易跟上的红绡抱怨道,“都怪今天起晚了,不然我就可以到渝天门送了。哪用这等苦功夫?”
红绡抬袖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公主,您可别说了。您本就嗜睡倦起的,今早红绡喊了您好几回您都未曾起来。以后呀,您还是莫要再吃这罪的好。”
“哎呀,知了知了,我不就来这一回嘛。”秦欢被说得有些烦躁,甩甩袖子给自己扇风。
这人多就是热,她跑着从人群中窜溜得更热。
垫脚往城门下望去,军队正好从龙虎门出来。
最显目的自然是前头的两个,居中的大将军唐骥,稍次其右的是新上任的车骑将军聂启黎。
不过再怎么显目,终究是站在十米高的城墙上,这离得远,也只能看着那一颗颗金属脑袋。
这些将领都是甲胄加身,头都被头盔遮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要看些什么。
秦欢呆得烦闷,不过她来的目的可不是为看这个。
斜眼瞟了红绡一眼,小丫头早已收回她的绣帕,两眼随众人一起望向那群人高马大的精兵。
秦欢偷偷移着步子,头往下缩,蹭地一下就往另一处钻出去!
此时,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即将为国争光的战士们,丝毫没觉察有人悄声溜走。
时至午后,烈阳微斜。
醉仙居里。
一白衣少年孤身坐在角落里,素手端着一壶白云泉,慢慢悠悠地把酒斟进青瓷酒碗。
少年虽倒了酒,却不饮酒,星眸暗光微动,也不知是来喝酒还是看酒。
这少年正是秦欢。
她半月前醒来莫名失了记忆,对往事半知未解。
身旁人说自己因爱慕那新上任的聂启黎聂将军,几度忧愁,茶饭不思,可自己见着那将军心中却不起半点涟漪。
她也曾怀疑自己不是这天和公主,毕竟这公主远扬在外的那些糊涂事跟她这人实在搭不着边。
可她又记不得自己是谁,无奈也只能按着这天和原来的秉性行事。
这公主平日里又只能在永乐宫里呆着,就是出来身后还得多个小尾巴,对外界也是一无所知。今日她好不容易借机溜了出来,就跑来这醉仙居里探听消息。
果不其然,这一坐下,就听见靠边的一桌,三个大汉在那交头接耳。
左边那大汉翘着二郎腿,小声八卦,“诶你说,这聂将军不是回来时刚提的左将军吗?怎么这次又升了?”
右边那黑鬼道,“我听说那天和公主瞧上那厮了,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中间那瘦子轻敲桌子,小声道,“可不就这事!我昨儿个就听那聂府当差的王五说了,圣上昨天儿给聂将军升了官,还想将天和公主赐婚给他。”
两人齐齐看向那瘦子,“还有这事?”
那瘦子斜眼笑道,“不过,那聂将军,也是个有骨气的,硬是没接。”
黑鬼轻呼道,“哇,这不是抗旨吗!”
那翘二郎腿大汉道,“要我说,真要娶那天和公主,还不如早拒绝的好。就这公主的闹腾劲,谁受得住啊?”
瘦子凑近身子,声音压得更低,“这聂将军也是个苦命的,好歹是实打实上来的将军,这被强塞了这宠臣的名头,心里可不得憋屈死。”
一边的黑鬼应和道,“可不是,这从左将军到车骑将军,中间还隔着前、后俩将军吧?听说还是官家子出身。聂将军这草莽上来,他们脸上哪挂得住啊?”
那跷二郎腿大汉嗤笑道,“挂不挂得住又怎样?人家有那公主罩着呢,谁敢找他麻烦?”
瘦子道,“你说这公主哪天不给惹点事出来,还真是不舒坦似的。”
三人正聊得畅快,突地听到“呯”的一声,桌边被敲下一个酒碗。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那不速之客。
——是个手握折扇的布衣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