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鬏！陈小鬏！”

陈小鬏没去体育课，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自习，张醒横冲直撞地闯进，身上沾染着初春料峭的气息。

她抬头看去，他在时光中熠熠生辉。

“陈小鬏！我告诉你，你拿到降分了！降60分录取！”

“真的？！”

“骗你干嘛？”

“对了，告诉你，周暄也拿到了！30分！这下，你俩都有保障了。”

陈小鬏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少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许失真，她想尖叫，却只是轻飘飘地无声微笑，在她心里排练过的无数次，她应该在此刻尖叫的。

“愣着干嘛？”张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一把抓起她的手：“走！我们找周暄去！”

他拉着她飞快地奔出教室，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有人为了一道数学题跟老师争执得面红耳赤，有人去厕所的路上还在心里背着政治，阳光慷慨而又公平地淋洒在每一个为了高考而拼尽全力的人身上，可这一切，都已经与陈小鬏无关了。

她的高考，已经结束了；

她的战争，已经胜利了。

陈小鬏木木然地跟着他一路奔跑，他回过头来，一脸兴奋地跟她说着些什么，可她却全然不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他紧紧抓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温度顺着手臂的神经向上传导，刺得她心里有些发痒，脸上有些发烫。

操场上的阳光有些刺眼，一个跳跃的人影出现，是周暄，她应该也是听说了消息，快乐地冲过来，陈小鬏一时有些躲避不及，两个人竟撞了个满怀。

张醒忙伸手去拉这两人，却被卷在一处，三个人一起在地上跌作一团。

陈小鬏索性躺下，她觉得地上的尘土竟然也有香气，巨大的快乐涌上来，她不禁笑了，转头望去，那两人也瞧着她在笑，一番酣畅淋漓。

“走啦！回去上课了！”铃声已响起好久，张醒才率先站起身来，抖落着身上的尘土，伸出手要拉陈小鬏起来。

她犹豫了一瞬间，脑海中又回放起那只手的温度和力量，有些脸红，但还是快速地抓住了那只手站起身来。

“哎呀——”

三人这才意识到，刚才一跌，陈小鬏扭伤了脚腕。

“不要紧，”她大大方方地搂住另外两人的肩膀：“我们走吧！”

三人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自习早已经开始了，班主任坐在讲台后面，隔着眼镜撇了他们一眼，竟也没说什么。

“好了人到齐了，我说一件事儿啊，”班主任等他们回到座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现在咱们班呢，一轮复习已经全面开始了，那高考的冲刺进入了深水区，希望全体同学能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全力以赴地度过剩下几个月！”

“另外，咱们班里有几位同学，因为自己的努力，已经取得了知名高校的降分政策，我们祝贺这几位同学！”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学校反复考虑，决定将已经取得降分的同学单独成班，组织另行复习，以免和正常准备高考的同学互相干扰。”

陈小鬏一愣，原来是要分班啊。

再怎么说，人在取得了降分之后也会自然有所松懈，学校担心他们松弛的状态影响到别人，决定单独成班复习，似乎也无可厚非。

搬教室就安排在当天晚休时间，学校临时收拾出了走廊对面的一间教室，只摆得下十几张桌椅，不过对于已经拿到降分了的寥寥几个幸运儿来说，这样的空间已经足够宽敞了。

一米七的走廊，南面是三十多个等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生，北面是七、八个已经有了着落的自招生，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北面的阳光，才更充足、更明亮一些。

陈小鬏拖着七零八落的书本走到门口，对面，张醒早替她搬好了桌椅，站在对面班的门口向她招手。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向郑植植的方向望去，她还是低着头。

陈小鬏仿佛有些执拗，仍旧不肯走，盯着郑植植看，好像听不见张醒在对面叫她。

郑植植还是慢慢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无声地用嘴唇对她说：

“再，见。”

她想起《雷雨》选角那天，郑植植一脸高傲的样子，那天恍如昨日，又恍如梦里。

“快走啦！”

张醒终于跨过走廊，一把拉住陈小鬏往外走。

陈小鬏注意到，这已经是他一天里第三次拉她的手了。

这样不着边际的快乐有些醉人的强烈，让她有些头脑昏沉，尽管前路未定，也愿一晌贪欢。

“我要和小鬏坐一起！”周暄拉着书包，飞快地占住了陈小鬏旁边的位置。

“不是我说大姐，桌子我都摆好了，那我坐哪儿啊！”张醒不情不愿，不想让开。

“你坐这儿！”

陈小鬏转过身，从身后拉了一张单人桌，摆在自己的另一侧。

张醒和周暄一起愣住。

又一起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