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活得老也有活得老的遗憾,那就是固执,那就是自负。
薛征身子一拧,手中破军戟如一道破空之箭从他的手中激射而出。
肉眼还未跟上大戟的轨迹,一声巨响宛如炸雷响起在众人耳边。
入口处,杨清正和老渔夫冷冷对峙,没想到这老不死的居然有合道境上品的实力。
不过也幸好只有合道境上品,若是如之前设想的最坏的情况,是九境天人的话,自己只有引颈就戮了。
老渔夫笑着道:“白衣剑仙剑术之高,剑意之盛,的确罕见。可此阵许进不许出,敢问何解?”
杨清双眉紧蹙。
邹荷在一旁苦苦思索着解决之道。
他俩是荀郁派出来的最后底牌,再没有别的帮手可以寄望了。
随荷在一旁乖乖地站着,默默看着空中冲天的五道光柱。
她知道,她的落哥哥正被困在里面,很危险。
远处山头的洞府中,野修林富猛地冲向洞府的观景台,瞧见那五色光柱闪耀,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
他转过身,看着跟他一起追出来的蒋苍等人,沉声道:“兄弟们,该动手了!”
蒋苍他们瞧见那边的阵仗,那点野修趋利避害的小心思又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林兄,你看,这个?”
林富严肃地看着他,“蒋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咱们好不容易把人聚起来,就在这里吃肉喝酒不成?那些道理,可还用谁多说?”
他看着面露难色的几人,心中气极,“既然你们还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那就当咱们从未见过,林富就此别过!”
说完,拂袖而去。
蒋苍连忙一把冲上去,拉住林富的手,其余几位也连忙相劝。
林富指着那边山谷,“要打就打个大的,一战打出咱们的威名来!何况,李道友也在其中。”
“啊?李道友在里面?”
“李道友怎么会进去里面的?”
“我是说这两天怎么没见他。”
林富沉沉叹了口气,“李道友是去为我们搜集情报的,没有情报,咱们埋头硬冲不成?”
在众人的脸上,终于依稀能见到一些叫做惭愧的神情。
蒋苍立马斩钉截铁道:“走!必须救出李道友,咱们这就点齐人手,打好这宗门第一战!”
乌泱泱的人群迅速集结起来,在林富和蒋苍的带领下,沿着山道朝雾隐谷奔去。
雾隐谷入口之外新搭起的一座小型军帐中,刚好位于
黑色光柱之外,关隐收回目光,平静道:“那帮人果然朝着这边冲来了。”
韩飞龙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最新的情报,星潭军都尉杜若言和韩飞龙的亲随卢存孝一左一右站在一旁。
他头也不抬,“那就看高欢舍不舍得命了,老阁主,若是他不舍得,麻烦你帮帮他。”
关隐有些为难,“这?”
韩飞龙抬头一笑,“无妨。”
关隐嘿嘿一笑,放心离去。
韩飞龙带着杜若言和卢存孝走入大阵,身前四千甲士静立听令。
他上前一步,从卢存孝手中拔出佩剑,朝前一指,“进谷,杀无赦!”
“喏!”
四千人的队伍,化作一道铁甲洪流冲进谷中,将要涤荡一切胆敢拦在他们路上的障碍。
杜若言轻声道:“将军,若是有修行者冲进来怎么办?”
此刻站在这片空地上的,就只有他们三个普通人,而且没有军士护卫,随便一个聚气境的修行者进来,都能将他们轻松拍死。
韩飞龙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一把捏碎,一道五色光芒将他们笼罩其中。
他满意的看着这片光芒,“我对国师大人的佩服之情啊,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石壁之中,曹选默默听着外面的刺耳喧嚣。
一个长得有些猥琐的男子悄悄靠近他,“曹老大,我感觉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曹选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猫耳朵够灵的啊,都快赶上低阶修行者的神识了。
他嘿嘿一笑,“不急,让刀剑响一会儿,你们的作用是,收割战场。”
他眯起眼,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些不可一世的修行者被他们认为的蝼蚁割下头颅的美妙画面。
在清河崔氏的本宅,崔赐看着自己的父亲,畏惧之中又有着难以压制的愤怒和不解。
崔家老太爷崔炎神色自若地坐着,直到一盏茶喝完,才慢悠悠地看着崔家家主,“你为了雉丫头而来?”
崔赐把心一横,“父亲不是把雉儿当掌上明珠吗?雉儿从小跟您长大,跟您的感情比跟我和她娘还深,儿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弃子。”
话音一落,他便跪在地上,静静等着自己父亲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崔炎并未动怒,反而有些不动声色的淡定,他让崔赐站起,问道:“那你觉得雉丫头会怎么做?”
崔赐神色黯然,“以雉儿的骄傲,她多半会选择与我们决裂。”
“哈哈,是我的乖孙女做得出来的事!”崔炎居然笑了,口中的称呼又让崔赐十分不解。
崔炎俯身又问,“那决裂之后呢?她将何去何从?”
崔赐有些不敢确定地试探道:“跟着薛镇去北渊?”
“她若是成了北渊皇后,又当如何?”
崔炎沉声开口,双目凝聚精光!
崔赐一愣,先是一喜,以薛镇在北渊的身份,又有薛征倾力相护,崔家若是大力支持,北渊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旋即摇头道:“那也要她能活得下来啊。”
崔炎有些不耐烦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怎么这么蠢呢!”
“我们一切谋算的出发点是什么?”
“家族基业长存。”崔赐毫不犹豫,然后他便霍然开朗。
如此看来,不论雾隐谷中结局如何,崔家都将立于不败之地,都有大喜临门。
崔炎却殊无喜色,只淡淡道:“为什么有人会一直胜利,因为他从不赌博。”
“狡兔犹有三窟,要当好家主,孤注一掷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如今的崔家身上。”
崔赐心服口服地躬身受教。
崔炎道:“既然你问了这个,我就多给你讲点内幕,让你长长见识。”
“父亲请讲。”
“陆家那位明珠和云落的事,你知道了吧?”
“当然。”像崔家这种家族,想知道的事情,很少有知道不了的。
“陆家那个老东西也在跟我做一样的事,你信不信,只要此番云落不死,他会死皮赖脸地把他的宝贝孙女送上门去。”
经过了刚才的点拨,崔赐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不禁为父辈们的老谋深算大感佩服,无怪乎如今镇江陆家和清河崔家是毫无疑问地占据六族前二,无人可以撼动。
“那你现在可以想想,为什么当初我和他会力排众议,不约而同地将族中最优秀的女子送去西岭剑宗?”
崔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只剩崔赐还在原地发楞。
独自走在山道上,崔炎的背影似乎变得有些佝偻。
阁楼上,枯槁男子停笔,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族中的那些烂事,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