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萧璟都没有见过谢珩,只是在宫里漫长又孤独的岁月里,他总是回想起那天夜里张牙舞爪的谢珩。嘴边莫名其妙浮起一丝笑意。
再见到她已经是入冬的时候,西域去年进贡了一批莲花种子,那莲花不开在盛夏,生在初冬薄薄的冰上,也不像普通莲花是粉白色,而是冰蓝色,远远望过去,像是结出来的冰花。皇帝极喜欢这花,让许多宫人太监仔细伺候着。也不让许多人去瞧,爱护的紧。
今年入了冬,太子宇文岚从江左办案回宫。皇后娘娘特请了圣恩安排了一场赏花宴,请一些诰命夫人带子女来宫里赴宴,还有不少皇子公主在场,萧璟是秦王世子住在宫里,也在邀请之列。
太子快及弱冠之年,皇后娘娘摆这宴会,分明是为了物色太子妃人选。谢珩到时,只看见姑娘们规规规矩矩陪在母亲身边,快入冬的季节,也是衣着亮丽,尽态极妍。围在小池塘那的多是些男子。她心里嗤笑。果然再名贵的花都不及做上太子妃的风光。此时此刻她心里却充满了失落,她知道太子哥哥大她许多,总有这么一天到来,他会挑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他们会携手坐镇东宫,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一起继任大统。她将来会有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她从来都知道,他是人中龙凤,可她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她不属于深宫。她不属于这里,这里的所有人于她而言,皆应是过客。她双拳紧握,而后又迅速松开。
谢珩只上前给皇后规规矩矩请了安。皇后娘娘端坐高位,身着正红色凤袍,金线滚边,九鸾步摇摇曳生姿。手上抱着鎏金暖壶,端庄妍丽,她眼角有些细纹,却丝毫不见老气,只有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
见到谢珩,她似乎很高兴,招呼她上前,握住她的手。“长宁来了,快让本宫看看。这些日子,你随太后她老人家去皇庙礼佛,连一封信也没送回来,本宫许久不见你,想念的紧。”眉目间尽是宠溺的嗔怪。
谢珩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与厌恶。看着她面上慈眉善目的样子,谢珩也笑的明媚。“这些日子,长宁也想着皇后娘娘呢,只是太后说,礼佛需虔诚,不可有半分杂念。故而也没有送信回来。还请娘娘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尽说不吉利的话。”皇后食指宠溺的戳了她的额头。
下面的世家小姐诰命夫人们投过来的目光嫉妒又炽热,谢珩只觉得扎眼。
“快瞧瞧,这些姐姐们喜欢谁,自小你与你太子哥哥眼光一致,你若是喜欢,想必他也是喜欢的。”皇后娘娘又开口道,只是后面那句话声音的力道掌握是极好,像是两人说悄悄话,可下面的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个夫人小姐们眼神更加炽热,这明显把选妃的权利放在一个和皇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丫头身上。皇室对她是有多么恩宠啊。
谢珩垂下眼帘,眼里有一丝不满闪过,皇后明显将她置于惊涛海浪之中,那些夫人小姐的眼光恨不得将她凌迟,可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像是滴着血。
“母后,长宁还小,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她只沉默了一会,侧面便走来一人,他身着四爪螭龙明黄色太子服,银冠束发,剑眉星目,薄唇微笑,端的是少年意气。
皇后面色微凝,随后又笑的和蔼,“本宫和长宁说笑罢了。你不是在御书房里回话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宇文岚没有迅速会话,只温柔地向皇后身边的谢珩招了招手,谢珩便朝他走去,只垂下眼帘,规规矩矩请了安,唤了声“太子哥哥”
宇文岚比她高许多,他蹲下身,温柔地摸摸她的发顶,就像对一个小孩子那样的温柔。“去找云初玩吧。”说完还塞了几颗糖到她手里。谢珩没有犹豫,也没有仔细看他的眉眼,只垂着眼帘,拿着糖走了。他始终当她是个孩子,只是她不喜欢吃糖,从来不喜欢,以前吃是为了让他开心,现在吃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身后宇文岚看着她小小的的身躯倔强的背影,唇角勾起无奈的笑意,眼睛里是慢慢的宠溺,只眼神瞧了瞧身边的抱剑而立的侍卫,那侍卫便不动声色的退下。
“母后,父皇让我来照看着母后,天气已然入冬了,母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更要仔细些才是。”宇文岚抱拳恭身,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场下的夫人小姐看见太子亲临已经心里已经有些躁动。却不敢表露出来失了分寸。
“你既来了,就坐下休息喝盏茶吧,来人,给太子看茶。”皇后指着身旁的位子,让他坐下。
宇文岚只顺从地坐下。底下的夫人们开始慢慢寒暄了起来。
谢珩在路上失魂落魄的走着,准备去浅塘边看看西域来的冰莲,一个黑衣服的少年抱剑拦在她面前。谢珩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只是他一直在不远处跟着,她也知道这是太子哥哥派来的人。
那少年带着半边面具,小小年纪却眼神肃杀,浑身冷峻的气息让人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