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网上说的美哭了吗?”我极力地说着好笑的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今早晨光里的那个人,静静说再见的样子,再次印上了我的脑海。
手机响了起来,屏幕发亮,上面写着,“越疏桐:有人说,每一场雪在阳光中下起来,都会有一个仙子陨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到这一句,我的眼泪更加不听话地掉下去,手拼命地按着手机的按键。
“看来是的。”
老板把零钱塞给我,诧异地抹着眼角的眼泪,“好多年都不哭了,这时候哭什么哭,真奇怪。”
“大叔,你知道吗?有人说,每一场雪在阳光中下起来,都会有一个仙子陨落呢。”
“是吗?”老板看向外面的雪,面色怔忡。
*
到汲汲堂的时候,知未姐站在门口,面带伤感。
雪媚娘蹲在一旁,黑色的眼珠里同样满是怅惘。
“好久不见,媚娘。”我亲昵地叫着它。
雪媚娘冲我点点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我也不惊奇,只是对知未姐说,“照影走了?”
这个“走了”自然是不同的意思,是某个忌讳词语的委婉表达。
“嗯。”知未姐说。
“我说呢,昨天为什么来找我,原来大限将至了。”
“她找你说了什么?”知未姐问,“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啊。”我想起照影吐舌头的样子,觉得还是隐瞒一些为妙,不然这个家伙就是离开了也不能消停。
“也奚,我的朋友们,又走了一个。”知未姐表情淡淡的,语气却很是沉重,“不知道下一个走的是不是我自己?”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长生不老,被困在汲汲堂?”我想起梦里的事情,刻意问出口。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谁还不想长生不老了?”
“谁都可以想,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撅着嘴,“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这样的人?”
知未姐瞥了我一眼,不说话。
“说不定,下一个是我呢。”
这句话完美地引起知未姐的注意,她颇为惊诧地看我,“何出此言?”
“昨天晚上,在照影找我之前,一个黑斗篷的女人来找我了。”
知未姐倒吸一口冷气,“她说了什么?”
雪媚娘也盯着我看。
“她说,她等我十六岁很久了,对我很感兴趣,想让我死。”我假装很懵懂的样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已经癫狂了,好像把杀掉我作为人生目标。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前世得罪她了吗?搞不懂。”
知未姐脸色严峻,“她就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杀你?”
“没有。”我摇摇头,老实地说,“她被我气走了。”
知未姐严肃的神色顿时松动了,“什么?她…她怎么了?”
“她被我气走了。”我想想昨夜的情景,肯定地说。
雪媚娘一副了然的神情,抛给我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
知未姐语塞,半晌说,“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可能轻易就死,想杀你的人都被你气死了。”
“这算是夸赞吗?”我问。
“你觉得是就行。”知未姐指了指飘落下来的雪花,“你觉得我们当着照影的面,适合说这些话吗?”
我惆怅叹口气,转身看雪。
雪花纷飞,却不见斯人依旧。
这天是旧历腊月十七。
宜破屋,宜坏垣,忌嫁娶,忌安葬。
适宜打破原来,却不适宜大喜大悲。
我站在汲汲堂的屋檐下,听着知未姐断断续续地回忆自己和照影相识的过程。雪媚娘蹲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也似乎没有,半眯着眼睛,很惬意。
对面米团店依旧人来人往,老板穿梭在一张张桌子之间,不停地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挺着胖胖的肚子走来走去,一边跟询问的人解释自己可能是切洋葱切的。
“照影拜托我,好好看顾卖米团的老板。”知未姐说。
“她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干嘛。”我鼻子一酸,却还是强忍着说,“每个人都过得比她好,她怎么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说,自己过得挺好,身为神仙,衣食无忧过了几千年,也够了。”
“我是为她遗憾。好不容易是个神仙,结果就当了几千年。你看看他们天庭的人,哪个不是几万几万地活?怎么只有她这么命短?”
知未姐揽住我,“是啊。我们照影,一直都是一个很值得活下去的神仙。她从来都很值得。不管是作为一个朋友,还是作为一个爱人。”
马路上车来车往,路边的几个行人停下来谈论着这一场雪。
他们永远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是那样炽热地爱着一个人,哪怕那个人转了几世,也要时时刻刻为他操心,直到自己生命终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