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阿殊,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跳下去,我不想让她死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想让她死。”
“那又怎样。你想与不想,有什么区别吗?她还是死了呀!”永宁稍稍激动,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闪烁着微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料到,我真的…”慕允清语无伦次。
台下宫人砸门砸得剧烈,还是没有撼动大门分毫。
“你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吗?每次闭上眼睛,耳畔就是元溪摔下楼来,对我说的那句话,眼前就是父皇、母后、皇兄一个一个死掉的噩梦。你以为是噩梦,只要醒来了就好。最后却发现,无论怎么哭闹喊叫,你都没有办法醒过来。因为那就是现实,那就是你慕允清带给我的痛苦!”永宁哭着笑出声,“我也要问一句和明宁一样的话,你满意了吗?看到我这样痛苦,你满意吗?”
此时的慕允清又急躁又悔恨又痛苦,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永宁继续说,“每一次的噩梦都提醒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的大意、我的愚笨、我的不理智,害了他们。我该给他们偿命。”
“慕允清,我要成为你的梦魇,日日搅得你不得安生。”永宁居高临下,冷冰冰地说。
一把刀子从永宁袖子滑出,被永宁抓在手里,朝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上砍去,在手指上留下了十道狭小的豁口,几乎是同时,红色的血就从豁口中流出来。
慕允清明白了永宁要干什么,他脱口喊道,“阿殊,不要!不要啊!”
永宁忍着十根手指头上的痛,展露了一个灿然的笑脸。
她踩在金色的莲花图案上,开始翩翩起舞。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比起之前跳舞时的少女纯真,现在更多的是经历沧桑后的隐忍与孤寂。
像一只孤独的雁在哀哀鸣叫,像受伤的鹤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像一枝梅花落寞孤傲地临水自照。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跳着跳着,眼前的一切都在急速旋转中模糊了原本的模样。永宁更急切地旋转。好像只要这样,自己就可以在短暂的一刻回到自己的少女时代,那个有父母疼爱、有哥哥宠爱、有好友相伴的日子。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并没有让她停下来,相反,她跳得更快。
长相思,摧心肝。
有血沿着手臂滴到了金色莲花的图案上,血红色和金色交杂,使得莲花变得妖娆而诡秘。
隐隐约约,从远处,有长相思曲子的乐音传来。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度而出现的幻觉,或许是真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永宁倒下的时候,深蓝色的天空上,飞过几只鸟,有一颗星渐渐失去了光亮,黯淡无光。
那一天是十一月初六,据说是大衡朝开国先祖的忌日。
史书云,十一月初六,永宁公主殇于摘星台。
死因未明,疑点重重,千百年来很多史学家都猜测永宁公主真正的死因,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
“十一月初六?是大衡朝永宁公主的忌日,也是大衡开国君主的忌日,那跟你头疼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说。
相隔几百年了,这都已经现代了,能有什么关系?
“或许,我是永宁公主的转世?”知未姐笑着说,少有的俏皮神色。
“是吗?”我挠着头,觉得很匪夷所思,“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这种转世怎么可能存在?姐你真的应该好好学习学习当代科学了。”
说完,我就被打了,知未姐的手从我的头上迅速移开,“好了,故事听完了,你快回去吧。”
“你就耍赖吧。我问你为什么每年今天会头痛成那样,你就开始给我讲历史故事。咱也是对大衡朝历史背得滚瓜烂熟的人好不好。”站起身,我对角落里听得入神的那只生物说,“来,我带你回去。”
抱起那只奇怪生物,我低头嘟囔,“老叫你那个谁、那只动物总是不方便,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它仰起头,很是兴奋地张大嘴巴,满是期待。
“那就叫…”我沉思了下,随口说,“叫你雪媚娘吧。”
它立马就垂下头,哀哀地呻吟,似是不甚满意,颤动着,像是在隐忍什么。
“多好听,别不高兴了。你不高兴也没有用。”我叨叨着,要出门离去。“你这身白毛跟我喜欢吃的雪媚娘长得一模一样。”
“也奚?”
知未姐在身后叫我,这是第一次她这样亲密地叫我,我很不习惯,以至于,我大脑思索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
“怎么了?”我停下要迈出去的脚步,回头问她。
“你说你背过大衡全部的历史?”
“是。”
“那你记得明宁郡主吗?”知未姐处在阴影处,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隐隐感到她问出这句话时的激动。
“记得啊。明宁郡主元溪,性聪慧好学,与帝女永宁公主交好。”我脱口而出。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是像我一样的人吧。”
她顿了顿,问,“为什么?”
“一样生性聪慧啊。”我笑道。
怀里的雪媚娘恶狠狠地冲我翻了个白眼。
“啊?”她愣怔一下。
“开玩笑的。我觉得,如果是我面临那样的情况,我也许会跟她做一样的决定。我很喜欢她那样的决绝与勇气。”我终于认真一回,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家能养宠物吗?”
话题转得很快,刚才从容回答的我稍稍呆愣,赶忙说,“不能。”
“那你要把它抱去哪里?”
“我妈答应我收留它一晚上。”
“不如留在我这里,你可以每天来看它。”她主动提议。
我有些意外,“你喜欢养这种小动物吗?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
“我挺喜欢的。”她回答。
“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它明天该怎么办呢。谢谢知未姐!”我笑逐颜开地说,将怀里的雪媚娘放在了地上。“那我先回去了。”
她点点头。
我就安心地离开了。
我走得太快,并没有听到她注视着我离开之后说的话,“林又深?”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和地上那只奇怪的生物在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