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怎么回答的么?”
“我想想——记得你似乎说,就像整个世界突然没了月亮……”
妻且说着,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
我无可奈何地哽咽了一声。
“便是这样,全世界没了稳稳当当的月亮,一天两天尚可忍受,日子久了便开始慌张,也许就不得不对身边的一切起怀疑……”
电话那头,传过来她用手捂嘴巴的动静。
“回想起来,自从你出差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我也再没见过月亮,一次都没有,算算恰好也快满一个夏季了。”
太阳渐渐落了山,周遭凉了下来。过了下班的点,邻居们便开始着手煮晚餐了。四处响起刺耳的、喧闹的锅瓢碰撞的叮当声,淡淡的烟火味,以及呛人的炒菜味顺着密封不到位的管道窜进厨房,然后悄悄地飘进客厅。
“别折腾了,”她在那头安慰道:“一切都只是巧合,消失了的月亮也好,一时间的分离也好,IKA突然得脑膜炎也好,纯属巧合。”
我坐起身子,深呼吸一口气,答道:“诚然,除了巧合,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这些怪事。但今天之事,已让我无法以‘巧合’二字泰然待之。用月鳢的话说,我和你们之间,似乎像两块磁铁用同性的那头去靠近般,不能碰触。”
她在那头没说话,安安静静。
过了半晌,她喃喃道:“即便如此,可这只是‘果’啊。”
“什么?”
“无法接近我和孩子,这是‘果’呢,并不是你所‘尝试’的事儿啊。那什么才是你所‘尝试’的‘因’呢?那人说了吗?”
“棘手的地方就在这啊,连月鳢本人也不知道。”
这一回,我俩同时陷入了沉默。
最后,妻先开了口。
“莫不是笙承君的事儿吧?”
我没吱声。
“铁定是了。”妻又说道,语气笃定。
那边传来IKA的哼唧声,妻赶紧放下手机去悉悉索索地料理。
“IKA在梦着你呢,哼着爸爸。”
“呣……”
“你打算怎么办?”
“且等着吧,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察觉,纯粹地做个鲁钝的傻子,看看事态是否会回到最初,看看月亮是否会现出身影。”
“但……这也不是什么办法呢,我是说,依着你的个性。”
“是啊,依着我的个性,必须找到什么源头,就像循着江流的踪迹,往回寻找到小溪的源头,然后一一找到阴差阳错的分流,修正被篡改了的岔口,把水流引导至对的方向才是。”
妻没有马上回应我的话,似乎在那头思忖我这番话背后所承载的代价。
过了一会,她说:“尽管隐隐感觉不安,就像在云山雾绕的高处行走,突然起风吹散了所有的云雾,自己清楚地看到脚下原来只是踩着一根独木桥——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尽管如此,我仍旧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去找出那些分流。在此之前,即便无法见面相聚,我们仍旧可以电话、视频。实在不行,我便动身前来寻找你,就像你寻找我们一样。我想,只要足够用心、用力,就算是两块磁铁同性的那头,也是能聚到一起的……我倒是要见识一番,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排斥力,至少我用不着别人的照顾。”
她的语气里分明带着一种笃定。那种笃定,是她用理性仔细耕耘过混乱不堪的心田之后所独具的。对此,我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