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非常漂亮的空姐拖着行李箱从员工通道走出,她们大概是结束了一晚的飞行准备休息,脸上写满了疲惫。其中一位嘴角左下方有粒痣,笑起来很像李若彤,她指着墙上的禁烟标志朝笙承君摆摆手。笙承君点点头,在不锈钢垃圾桶上掐死烟头。
“最初一切都很不错,尽管她父亲并不认可我——事实上是近乎反感——但这并不妨碍我俩私定终身。领了证,说好了一同数着星星入睡,听着海涛起床,可后来竟毫无征兆地离开了,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他蹙起眉头,目光空洞地望着走远的空姐。因为熬夜,他下巴长出了胡渣,在灯光下映着白光。我摸摸自己的脸,胡渣在手里发出类似拨动塑料梳子的声音。
“期间不曾发生过什么大事?足以改变人的那种。”
他想了想。
“倒是曾险些要了孩子,可是不行,经常肚子疼来着,医生不建议保留。”
“没要成?”
“是的,自然发生的,倒不严重。”
“哦。再要就是,这很正常,不碍事。”
他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她正盯着我看。她的眼瞳充满了眼眶,就好像晚上的猫那样,没有眼白——确切的说,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希望,没有思想,没有绝望,没有任何称得上表情的东西,整个人似乎都被什么从那里掏空了……那目光至今都清晰地记得。”
他用手指在右边眉毛上用力挠了挠,抬起了额头——从大学起,他遇到费解的事儿,都做这个动作。
“发生了什么?”
“她做了梦。自己一人登上小岛,那是大湖中的孤岛,上面立着实木的亭子,长了青苔的石碑,古色古香的那种。一个男婴摇摆着朝她走去,她很开心,想上前抱那男婴时,被一只猫拦住了。”
“猫?”
“对,是猫。戴着斗笠,披着斗篷,穿着靴子,挥着剑的猫。”
“像故事里的那样?”
“像故事里的那样。猫从石崖上跳在她和男婴的中间,呲着牙驱赶男婴,男婴只得哭着跑走。”
他沉默了大概三秒钟。候机室陆续走进几个手捏登机牌的人。
“猫对她说,这么做是为她好。她认为我就是那只猫。此后不久的某一天她就不见了。没有留言,没有电话,衣服一件也没带走。号码换了,我在网上留言亦不得回复。”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广播提示催促登机时间临近。笙承君坐直了身子,我整理好随身行李。
“一路走好!我会离开这里一阵子。”
“去哪?”
“没想好。”
“可能联系?”
“我想最好不要,一个人走来着。但没准厌倦了,就联系你了。”
我们挥手道别。我挤在登机人群中,沿着扶梯徐徐上升,虽然没回头,但知道他一直挤在送机的人群中默默注视我。等迈出扶梯往回看时,他已消失在熙熙攘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