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哲告别鹤田高志与野泽小姐之后,给樊士琛打了一通电话,一是报平安,二是从昨晚消失至今的情况说明,随后在大阪心斋桥附近,找一间酒店住下,顺便买了一盒巧克力。
房间很小,空气流通不佳,陌生的床铺仿佛藏有虱子一般,让寒哲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倚靠床背看了一阵。可惜全是日语节目,不甚了了,无聊至极,忽感睡意朦胧,于是关掉电视,准备进入梦乡。然而,一个钟头过去了,寒哲虽说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但脑子依旧清醒如初。
窗外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应该是哈雷。
寒哲心知肚明,造成失眠的原因并不是可疑的K先生,而是昨天武骏临与他的对话。武骏临问他,是否喜欢奚溪。他当时没有作答,但心脏狂跳,仿佛安上螺旋弹簧,跳出胸膛,跳出日本,跳回中国,跳回H市,最终跳至奚溪面前,让她看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如同吃下一块巧克力,既兴奋又充满惊喜。
有人说,巧克力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它的口感代表爱情,它的形状代表品味,它的制作过程更象征着恋人对幸福生活的憧憬。那么巧克力的感觉于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曾几何时,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可惜没有答案。然而,武骏临这句别有用心的询问,却让他无处可逃,仿佛变成一只小精灵,在茫然、奇幻的内心世界,四处寻找答案。而他所要寻找的答案,竟然就是巧克力。
毋庸置疑,寒哲是喜欢奚溪的。无论是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的可爱,她的与众不同,乃至于她身上所有的缺点,仿佛都像磁铁一般深深吸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
可问题随之而来,奚溪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是否同样存在这种奇妙的感觉?答案不得而知。寒哲不敢想,也没有勇气去想。因为武骏临的话,虽则咄咄逼人,但不无道理。两个年龄差距甚大之人,真如两条平行线,永不重合?或者说,像奚溪这种遭遇过婚姻不幸的女人,还愿意继续相信爱情吗,尤其是这种外界普遍认为不匹配的爱情?
寒哲头痛欲裂,顶空一脚踢飞被褥,落床给自己装满一杯清水,囫囵吞下。此刻,搁于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忽闪忽闪,于是下意识探过头来看。
是“心理咨询室”的群聊微信。
樊士琛一口气发来十几张东京著名景点的优美照片,有秋叶原,浅草寺,晴空塔,六本木之丘......
白雪道:我要看你们的照片。
樊士琛旋即又发来十几张,有自己的,蓝愿的,李燚的,孙建承的,还有四人大合照。
白雪道:岳寒哲呢?怎么没有他的照片?难道他当摄影师吗?
樊士琛@寒哲道:你自己交代吧?
无人响应。群里沉默一阵。
樊士琛道:他抛弃我们,一个人去大阪了。
奚溪发来一个“捂嘴狂笑”的表情。
白雪@寒哲道:你去大阪做什么?
寒哲不回。
樊士琛道: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反正咱们又不能绑着他,随他去吧。
白雪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樊士琛道:今天走路走到脚麻,实在太累了,我先睡了各位,晚安。
白雪和奚溪相继发来一个“晚安”的表情。
寒哲搁下手机,正想躺回床上,却见奚溪单独给他发来一条微信:睡了吗?
寒哲写道:还没有,睡不着。
过了一会,奚溪回复:怎么啦?是不是因为我爸的事情太棘手,岳大师的脑子不够用了?
寒哲写道:你爸的事情不棘手,只是K先生比较棘手。对了,前面伊藤先生发来号码宿主信息,我与鹤田先生确认过了,匿名者就是K先生,原名叫小田切雄泽,大阪人,除了这点与之前号称东京人的说辞有些出入以外,他的乐手身份也得到了证实。至于为何谎称自己是东京人,他的解释还算合理,说担心你们是坏人,把你们约在音乐节现场会面也是这个原因。本来我想明天当面跟你讲的,没想到你还没睡。现在你可以安心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相信很快就能见到你爸。
奚溪回道:太棒啦,寒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寒哲写道:你看你又来了。说实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全是鹤田先生的功劳。
奚溪回道:反正就是谢谢你。
寒哲回复一个“含羞”的表情。
奚溪回道:既然情况都跟我讲了,那你心事也没了吧?可以安心睡觉了。
寒哲写道:不全是因为这个。
奚溪回道:那还有什么原因?
寒哲迟疑一会,缓缓写道:可能还是酒店隔音效果的问题。
奚溪回道:哈哈,怎么还有这个困扰呢,不会又是上次那家酒店吧?
寒哲写道:不是,上次住的酒店在京都,不在大阪。
奚溪回道:你带耳机了吗?
寒哲写道:带了。
奚溪回道:那你戴着睡觉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再放一点白噪音,也许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寒哲写道:OK,我一会试试。
奚溪回道:那你赶紧睡吧,我也准备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呢。
寒哲写道:明天我和鹤田先生过来接你。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奚溪传来航班信息。
寒哲思索一阵,随即写道:你喜欢吃巧克力吗?
奚溪回道:怎么大晚上问起这个?
寒哲写道:据说巧克力代表爱情,你觉得呢?
奚溪回得很慢:我只知道阿甘讲过,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的味道。不过,你讲得也对,情侣之间常把巧克力当作礼物,或许是这个缘故吧。
寒哲写道:我给你买了一盒巧克力。
奚溪回道:哦。
寒哲写道:别乱想,我只是觉得蛮好吃的样子,所以才买的。
奚溪回道:没乱想,我喜欢吃巧克力。
寒哲微微一笑,写道:睡吧,晚安。
奚溪回道:晚安。
聊完微信,寒哲心情轻松不少,躺回床上,睡意立马袭来,不知不觉,就陷入酣睡状态。
那晚,寒哲又做起上次那个梦,只是梦境里多了一个人。
寒哲与奚溪乘着小船,飘荡在一片蔚蓝的湖泊里。寒哲弹琴,奚溪唱歌。水里依旧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生物,头长独角的海豚,透明到能够瞧见骨架的飞鱼,三层壳垒成汉堡的大海龟,他们跳跃,舞蹈,快乐至上。奚溪侧头倚靠寒哲的肩胛,岁月与时间仿佛静止了。此时此刻,他们不需要矫揉造作的方式,也不需要腻人的甜言蜜语,就这般相互依偎,仰望漆黑的天空升起绚烂的孔明灯,最后,小船驶入一片海,一片巧克力海,他们与巧克力融为一体……
……
一部丰田埃尔法保姆车从环球影城出发,朝大阪关西国际机场的方向行驶。
宽敞舒适的车厢内,冷气开得适意,张志青坐于副驾驶席,大空和Roy一左一右坐于第二排座位,武骏临与骆传坐于最后一排。
武骏临展开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刚开机上线,“对岸”的QQ就发来消息。
对岸:在吗?
武骏临偏头瞥一眼坐在旁边的骆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