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人名叫姚辉,楠城学院外语系大二学生,寒哲曾在樊士琛口中听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而今自寻短见,寒哲笃定,与失恋有莫大关联。
那天,寒哲和奚溪打算延石级回到沿江路面,不料听见落水声音,寒哲当即把手机交给奚溪,跳入江中救人。奚溪立于亲水步道,一面报警、叫救护车,一面提心吊胆,局促不安。没过多久,人总算救了上来,但昏迷不醒,寒哲立即清理口腔,拉出舌头,将其腹部顶在肩胛上,头朝下,结果吐出积水和药片残渣。奚溪说,这是安眠药,不仅如此,积水也散发酒精味道,基本断定是自杀行为。
二人细思极恐,酒兑安眠药,外加投江,可见此人绝望透底。好在救护人员及时赶到,把人送进医院,全力抢救,才捡回一条性命。不过,二人吃饭之事无奈泡汤,只好下次再约。
寒哲把姚辉失恋的事情,大致跟奚溪讲了讲。奚溪认为,人虽然救活了,但心却是死的,于是,思虑再三,决定前往探望,如果有机会,还可以给姚辉做一番心理疏导,尽可能解开心结。
第二天,奚溪来到医院。
姚辉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一男一女,五十岁左右,男人面如死灰,女人哭哭啼啼。
奚溪说:“您们好,我找姚辉。”
姚辉无动于衷,一声不吭。
男人看了奚溪一眼,推搡女人,女人连忙揩干眼泪,迎上来问道:“你是?”
奚溪回道:“我是楠城学院的老师,特意来探望姚辉的。”
女人眼袋浮肿,眼圈泛红,她对奚溪说:“噢,原来是老师啊,您好您好,我是姚辉妈妈,您有心了。”说着,朝姚辉扬了扬手,“阿辉,老师来看你了,快起来打声招呼。”
姚辉一动不动。
男人赶紧过来对奚溪解释道:“老师莫怪,孩子不懂事,望老师多多担待。”
“没关系的。”奚溪将一篮水果放在边柜上。
女人说:“老师来就来,不用破费。”
男人朝奚溪点点头。
奚溪嫣然一笑,转身面向姚辉。
姚辉目光呆滞,脸颊削瘦,一夜未见,长了不少胡茬,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竖条纹病号服上,脚边是随意卷成团状的被褥。
奚溪问道:“阿姨,姚辉情况怎么样了?”
女人说:“基本上稳定了。昨晚又是洗胃,又是呼吸机的,太吓人了。你说这孩子怎么搞的,咱们辛辛苦苦供他读大学,没想到,还落得这般田地,实在搞不懂呀。”
男人方脸忽然一板,接话道:“混账小子,有书不好好读,成天想些没用的东西,这回可好,脑子一团浆糊,彻底犯浑,居然想得出来寻死。”他越说越激动,索性指着姚辉骂起来,“你有本事从这里跳下去,再死一回,看还有没有人愿意拉你!”
姚辉突然一声怒吼,音量宏大,尖锐刺耳,犹如狼嚎一般。
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打扫廊道的保洁,护工,听到叫声,一吓,一窝蜂全围过来,立于门边,朝里东张西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病房内三人也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紧盯姚辉,生怕他深受刺激,真做出越窗跳楼之事,还好,姚辉只是发泄式的吼叫,并没有进一步偏激行为。
一名年轻护士闻声赶来,挤进人丛,问道:“啥事情?一个个都围着干什么?”
奚溪说没什么,示意护士把人群疏散。
年轻护士点点头,厉声说道:“有啥好看的,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一会医生要来查房了。”
门外围观之人随即散开。
奚溪对女人说:“阿姨,我想单独和姚辉聊一聊。”
女人应允,一把拉上男人。男人不明就里,杵着不动。女人对男人使了使眼色,男人会意,朝奚溪致谢,随后离开病房。
奚溪搬一把椅子,坐在姚辉对面,说道:“你应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姚辉不自觉眨了眨眼睛,并未言语。
奚溪继续说:“今天阳光很好,很温暖。虽然你躺在病床上,但你依然褪掉被褥,尽可能让身体贴近阳光,哪怕只照进来很微弱的光。所以,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阳光的人。”
姚辉双脚一缩,转侧身体,面向粉白的墙壁。
奚溪说:“我猜对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