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灯光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即便知道那是无数霍夫鱼所汇聚成的余晖，他心里仍不免生出了些许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尽管已经对伯爵府底下的黑暗有所预料，但当现实真的如所想一样、甚至犹有过之的时候，果然还是没办法彻底理性地控制住自己。

古伊娜正提着刀站在低头看书的莉莉希身边，看见他之后抬手无声打了个招呼。

艾欧点头回应，转身削灭了一盏油灯，将灯油灌进了石道里。

空灯盏落到地上的时候的微微响动惊醒了莉莉希，她略带茫然地抬起头来，“船长？有什么发现……”

话没说完，看到了地上的灯盏，于是她改口道：“下面怎么了吗？”

“下面啊……”艾欧想了想，“是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部分吧。”他伸手拦住了往里张望的莉莉希，“你们可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老实说，下面那些东西相当污染三观，还是不要让几个对世界还处在幻想中的队友看到为好。

“好吧。”莉莉希停下了动作，望向周围的油灯：“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说，“这书写的什么？”

艾欧在下面没找到什么文字记录什么的，想来在下面做那种事的人总不会把记录放在上面这么显眼的地方。

“详细记载了各种向‘神’献祭的仪式，大多都是以霍夫鱼为材料的，还带了不少详细解剖霍夫鱼的过程。”

“‘神’？邪教么？”

等一下，所谓的“神”，该不会就是那条巨型人鱼吧？供奉“神”又用“神”来做实验，邪教分子的思想果然难以理解。

艾欧又削灭一盏灯，举了起来，“说起来，鱼人里有人鱼形态的吗？就是那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

“有啊，”莉莉希一边粗略翻着后面的书页，一边跟他说话，“在伟大航道的人鱼岛上，绝大部分都是女性，水里游泳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德拉斯家族捕抓霍夫鱼的奥秘是人鱼？确实，游得最快的人鱼是可以追得上霍夫鱼的……”

“别瞎猜。”艾欧无奈，“我在下面发现了一条人鱼，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用法，那条人鱼差不多相当于死了的状态吧。人鱼都是特别大的吗？”

恶龙海贼团的所有鱼人都只是比正常人类稍大的体型，形态不一样的人鱼在体型上大很多似乎也不是件不合理的事。

“没，我看过书上的图片，普通人鱼跟人类差不多大，有些体型还小一号。不过我看的那本书是关于奴隶的，成书时间在很久以前了，作者的相关研究来自于很久以前人类抓到的人鱼奴隶，他本人没去过人鱼岛，统计可能有所误差。”

“奴隶？”

“嗯，《扭曲的奴隶制》，里面详细介绍了奴隶制度，成为奴隶的什么种族都有，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各地的奴隶制都被废除了，世界政府禁止捕抓、运输、买卖奴隶。”

莉莉希摆弄着翻完了的书，试图找找有没有夹页之类的：“如果说大体型的人鱼的话，有这样的传闻，珍贵种类的鱼人族会有庞大的体型，比如人鱼岛的皇族据说都是体型特别大的。船长你发现的那条人鱼体型很大的话，有可能是人鱼岛的皇族？虽然没听说过人鱼岛皇族成员失踪的传闻，不过也可能是东海没有相关书籍的缘故。”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下面发现了非法人鱼奴隶，船长你很生气的话，曝光出去不是更好吗？那样世界政府插手，不管德拉斯家族的庇护者再多，他们也一定身败名裂了。而且涉及到人鱼皇族的话，世界政府无论如何都要给人鱼岛一个交代的，德拉斯家族死定了。”

“生气？没有那个必要，我只是觉得很恶心而已。”艾欧倒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在下面做那种事的畜生已经不配被称之为‘人’了。而且曝光起来太麻烦，直接亲手宰掉对方要痛快得多了。”

“不管外界怎么评价他们，我只想捏死罪魁祸首。”

“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之士，那是海军的信条，关我这个通缉犯什么事？”

古伊娜略微担忧地看了过来：“艾欧？”

艾欧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张开的双臂，“抱歉抱歉，刚刚大概是心理压力有点大，现在好多了，抱歉。”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说。虽然刚刚听莉莉希说世界政府禁止了奴隶稍稍挽回些这个机构在他心里的印象分，但目前来说还是负的。这里的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有世界政府在背地里插了一手，甚至有可能就是世界政府披了个德拉斯家族的皮亲自下场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世界政府在这里面一直就是清清白白的，万一让他们接触到了那些相关的研究记录呢？这种无底限的研究结果，价值可是很大的，这种利益上的血债累累对某些人来说，从来就不是障碍。

与其浪费时间追踪一一去验证自己的猜想，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队友天真些，艾欧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也不打算强迫队友成熟起来，那只会是揠苗助长，任其自然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要他足够强就好了。

随着灯火一盏盏消失，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的光线也渐渐弱了下来，上方熠熠生辉的骨骸阴影晃动，显出几分森森寒气来。

估摸着倒下去的油差不多了，他开始在大厅里也倒油。

一并烧掉好了。

莉莉希古伊娜两人站到了大门边上，关注外面动静的同时远远看着他忙活。

艾欧有大气制御，不需要担心没光看不到周围情况，所以他一盏灯也没留下，统统倒在了地上。至于头上的那些骨骸，按莉莉希所说的那种燃烧程度，足以将这里彻底烧成白地了。

而底下空间宽广，闷着堆积起来的热量只会毁掉下面的一切。

此时室内的灯光全灭陷入黑暗，外面慢慢透进来几分光芒。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