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絮见他坐下,扶着他两膝,眼底泪水未干,“你没有骗人?”
他笑吟吟道:“当然没有,看你这白日里擦的粉,眼泪都给洗干净了。”
王爷叫了几个伶人来,唱了几个时辰的曲儿。
叫驯涅进来,“她听了会儿?”
驯涅道,“刚唱到十里清秋,阿宁就坐卧不稳,昏昏欲睡,索性转身回到屋里,睡着了。”
即墨幻扳指敲敲桌子,“以后别叫她阿宁,还是和以前一样,唤她二小姐。”
说罢,挥了挥袖子,出了房门。
来到时嵬房中,“你睡着了吗?”
时嵬也不答言,头向里只去装睡。
他揣度着她还在呕气,“那日的事,是我一人招来的?论来你才是大恶人,心里恨着我,就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要我自己杀了那个孩子。”
时嵬道:“我根本就不知我已经有了身孕,若我知道,何致那样说话。”
即墨幻心里明镜一般,时嵬这些年在他这里学的手段,没有一个不是他教给她的,那个孩子,却是她狠了心要除去,他自然知道。
可现在,他只能道一声:“是我不好,对你动了手?”
时嵬的身子一僵,这些年,从未听过他道一句错,也从未听见他致过一次歉,今日倒是破天荒,说来,他们两个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了。
“王爷这般,是我承不住福泽了。”
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着衣。
他不知要怎么样,又不敢用力碰她,心下也慌了,像是个霸道的男孩子调皮剪下了心仪女子的长发,见女子哭泣,顿时手忙脚乱。
忙扯住时嵬道:“天已经晚了,你要去何处?”
时嵬坐在床上发怔,“我也不知我要去何处,你说我该去哪里?”
他看着她发蒙,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又恐再次惹恼她道:“要回时家吗?”
时嵬冒然一听,心中暗吃一惊,“你允我回去?”
“不允。”他直言。
“那你说这样的话?”
“提出建议,也不一定就要实行,说着玩玩,不是也很有意思吗?”他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时嵬避开他的手,却往烛光明亮下躲去。
他忽然抓紧了她的手,“我眼睛不好,白天怕风,黑夜怕灯,无论是光还是凉风,我都不喜欢,所以,你不要去光下,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说完,迟了半日道:“我小时候每遇哭时,眼睛就会像是火灼,所以,我极少哭泣。”
“为什么会那样?”时嵬问。
“我从前,一直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所以我不怕黑暗,从来不怕,就算是后来重见光明,我也喜欢夜晚,而不是白昼。”
“是胎中弱症?”
即墨幻笑道,“你倒对我幼年感兴趣,问了一句又一句。”
他未脱衣卧在她身边道,“那我就和你说说。”
“不会都是谎言吧?”时嵬问道。
“我斟酌一下。”
“嗯?”
“至少得真假参半,我想想哪些该说实话,哪些该说假话。”
时嵬背过脸去,“谎话我就不听了。”
他扶住她的肩,“你仔细听然后自行判断,我只说三句假话,其余全是真话。”
他一直说,直到东方大亮,亦未合眼。
在他臂边,时嵬似是早已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