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从来没有!绝不是!”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匍匐在地,看脚下的水波中的倒影,“那你看这是什么?”
她在床榻间,沉睡时刻竟也握紧了他的手指,似那是最后她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她只会去握季伏微一人的手。
居然,她也会握住那只推她入泥潭的手。
“我杀了你,这一切噩梦都会终结。”时嵬静了下来,在他怀中说道。
不知为何手中出现一把刀,她毫不犹豫把那刀尖反手刺进即墨幻心口。
他像是一阵心酸,捂住心口的痛,抬起头似笑非哭看着她,“杀了我,你就能摆脱我?我会出现在每一个你能想起我的空隙,趁机钻入你脑中,把那些你和我的回忆,一次,一次,一次说给你听,直到你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她的刀颤抖着从手中滑落,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不”
“放过我”
“不要再让我记起”
“我求你了,放过我”
脚下水波一瞬结冰,将她冻在水面,使她挪不开脚步。
母亲也来了。
瞧着她惊恐不已的神情,皱起眉向着时嵬抬起头。
时嵬哭泣不止,连忙抱住头蹲下,“母亲不要打我,我以后不敢了。”
“你不敢什么?”
“不敢害怕……”时嵬缓缓把手放下。
“母亲要打,便随你罢,儿子是个不争气的,从不曾为你做成过一件大事,是儿子愧对时家的栽培。”
时夫人摇摇头,像是无可奈何了,放下手道,“你恨我,恨时家?”
时嵬想说不是,可她答应过祖母,要对母亲诚实。
母亲又问:“你为何这等打扮,着了女裙”
时嵬道,“这般打扮,一直都是我心中所想,我从不愿扮成男子。”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可怜你?你欢欢喜喜来到时家,夺我亲生骨肉之宠,一步登天做了时家家主,若还狼心狗肺背了时家岂不可叹可恨?!”
时嵬坦诚,“母亲为何不看看我,只要你稍作用心看我一眼,便觉满目疮痍,我只求母亲略疼疼我,让我能苟延残喘。”
她没说话,一挥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放肆,你有何资格口出狂言,食我时家餐饭,就该为时家流干最后一滴血。”
时嵬红了眼,“母亲,言之有理。”
她最后,也绝不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半分怜惜。
房中血腥不已,雨师夫人入内,隔着四五个太医,远远望见那个肌肤苍白,几近消失的女子。
心中猛一抽疼,脱下外衣,除去寒气,慢慢走近她身边。
锦屏吃惊,要把青袍给夫人披上。
被她轻轻推开,“你先出去罢。”
纵是王府中人,再次相逢,也只见她这般憔悴,她来不及问旁人这可怜的姑娘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只进前伏在满是血污的床边,手指轻轻拂过她皱起的眉间。
听她口中念叨姆姆,以为她是在喊母亲。
夫人错开身子让太医为她施针,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时嵬的肩膀,“娘亲在这里。”
那散开的烟雾再次汇聚成一人,时嵬怔怔看着她。
“你哭得这样伤心,是为什么?”
时嵬说没有,“母亲你说过,我若是做男子,便不许再轻易哭,所以,是母亲看错了,我不曾哭。”
“我何时说过让你不许哭?”
“我……”
“这世间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就说一辈子不落泪,不会流泪的人才是怪物。”时夫人道。
“可是你方才还”
“别管刚才谁和你放的狗屁,你只相信我现在所说就好。”
她轻拍时嵬的肩膀,“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怕,娘亲会帮你。”
“我……”时嵬哭得比任何时候都委屈,“你……你是说……你会帮我……你说……”她抽噎着反握住面前人的手臂,这个二十多年来,从未对她施舍过关怀的母亲。
其实,她没有要很多,只要有一点点真心都能让她像个傻子那样任由时家摆布。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她的一句不用怕。
好像是满身的束缚都被扯开,她敢放声哭了。
时夫人把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我的孩子,这样委屈,一定吃了很多苦,这些年,娘亲没有陪在你身边,都是娘亲的错,等你好了,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家。”
太医们满头汗,三四个时辰后才从房内出来。
“血已止住,幸有雨师夫人在一旁陪伴,苏姑娘听见她的声音才镇定下来。”太医们道。
即墨幻看向那扇门,点了点头,“该怎么和太后回话,应该不用本王教。”
“是。”
“是。”
即墨幻走到门口,忽又回身离开,走到院外,见莲瑜跪下。
“何事?”
“求王爷放她走。”
“哦?”即墨幻觉得好笑。
“够了,莲瑜。”驯涅急躁。
“她心中只有季伏微一人,把她留下,只会让她日益痛苦,就算是仇怨,这七年,她也还完了,王爷为何还要如此。”
“你近日愈发放肆,是已不将本王放在眼中?”
“莲瑜没有,只是怕她……撑不住……”
“她不会死。”即墨幻肯定。
莲瑜点点头,“她是不会死,王爷给了她命。可是,如果她疯了呢?”
即墨幻似乎也在思索,倏而笑道,“那本王倒要看看变成疯子的她。”
惹尘和驯涅两人也不再言语,驯涅呆滞地看着跪在王爷面前的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她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