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几日后。
日暮临近,屋中几分昏暗,季伏微让人点了灯,手持书卷也未用晚膳。
她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不在意又或者是难过,季伏微看不进书,想起了时嵬钻进马车的单薄背影,简渠的脸凑得那样近,她怕是误会了他。
谣言可诛心,即墨幻说的那些话,她信了多少呢?
外面有小厮来传话,“公主来了。”
“天色已晚,告诉她,不便留宿,叫几个人把她送回公主府。”
下人支支吾吾,“可是……公子,夫人说让殿下住下,这几日城中女子都在准备花神节,夫人说想问问殿下,皇后娘娘和诸宫的礼节。”
“母亲被召入宫,是皇后娘娘要她参加宫中的花神节?”
小厮说是。
季伏微没有再继续问。
小厮也识趣,“小人们把东边厢房又给打扫了一遍,可不知公主是否会像去年那般砸了厢房的摆设。”
房中人似乎又拿起了书翻页,“她爱砸也由着她罢了,弄伤了玉体,只去和母亲说一声便是,无需再告诉我。”
小厮道声好,回想去年公主殿下闹了那一遭,季家简直成了良渚城的大笑话,连同着六学的那群读书人也对公子指指点点。
那一次,殿下留不住夫君,摔碎了双耳青瓷镂坛,捡起碎片就要往腕子上划,幸好身边有位武功高强的近身侍卫,急忙夺过碎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留住公子。
殿下和公子和离约莫是五年前,殿下性子急,生气了,什么皇家尊贵,帝女傲气都失了去,季府的人看着好笑又好气,从前季府哪来这样多的嘈杂,他们成婚第二年公主府才建成。
规矩往常都是公主召见,驸马才能入公主府陪侍,可公主一个面首都不养,非要驸马一同入内,公子不愿,她就又在季府住了一年,第三年和离,她才搬去了公主府,饶是如此,也是三天两头回季府,比起这里,皇宫倒是去的少了。
未几,殿下跑来了公子这边,下人老实道,“公子好友说有要事,请走了公子。”
简渠皱眉,“哪一个?”
“赵大人。”
“哪一个赵大人?”简渠不耐烦。
“赵青棋大人。”
一炷香前,赵青棋急忙拉走了季伏微,季伏微认识他多年,知他素来不干正经事,把手撒开,不愿跟他前去。
更听闻他要去楚天坊,季伏微扭头要打道回府。
赵青棋说了句,“那个和时嵬长得很像的女子也在,叫什么苏芷宁还是苏芷浓的……”
“苏芷宁。”季伏微跟他骑了马急忙赶去。
楚天坊。
蓝衣女子挑着灯在前带路,看样子是侍女,而她身后那人时嵬很是眼熟,就是那日杀了谈依沁的女子,谈依沁。
她慢慢地跟在侍女的灯后,像是去参加一场食会,脸上尽是满足。
莲瑜和她只是随便出来逛逛,那日险些被即墨幻扼死,次日她就起了寒病,养了两日才好转起来,不是这般即墨幻也不会同意莲瑜带她出来散心。
时嵬和莲瑜放慢了脚步,跟在她们身后,莲瑜和她使了个眼色,“怎么样,出来有好玩的吧?”
时嵬点点头,指了指她们。
几经转途,她们来到了楚天坊。
见那两个女子从后门进入,着女装就能入这种烟花之地,时嵬问道,“咱们怎么办?”
莲瑜忽然笑道:“那儿有个制衣铺子。”
“哦?”顺着她的目光,时嵬也看见了。
“要不我们直接翻墙过去?”
“那女子好像是元家的侍妾,你就不好奇她为何半夜出来到这种地方?扮成男装好行事。”
时嵬点头,“依我看,说不定是来见情郎。”
莲瑜笑道:“说不定你也能在这见到你的情郎。”
“姐姐说什么呢?!”
“最好还是不要,这种地方遇见季斐裕,虽然没有王府的人跟着我们,但要是王爷回头知道,定不放过季伏微,说不准会把季家斩尽杀绝,你以后别想着他了,就老实待在王爷身边,日子才能好过些,你说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着道:“纵是季伏微敢弃了公主同你私奔,可此是违逆皇家颜面,光是宇文家就不会放过你们。”
时嵬笑,“姐姐说得像是做梦一般,如何就知道季伏微愿意和我私奔?”
她没再继续说,是季伏微的眼睛,她看着他笑,他又何尝不是,眼里眉间都是欢悦。
笑了笑,忽然转话,道:“再不去,见不到谈家娘子的情郎了。”
两人都换了件衣服,把裙丢开在制衣铺子中。
莲瑜在那女子脚下洒了萤粉,用花汁一点就现行,哪怕两人方才没有跟上谈依沁,绕了几圈也寻到了她们的踪影。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上了房顶,掀开瓦片俯视房内。
听见谈娘子道,“你进了这里,他们没有好好招呼你?”
“是你杀了小姐……”跪在谈娘子面前那个侍女低声道。
屋顶两人静静地隐在夜色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点头,这侍女就是死去的谈依沁的贴身侍女,那日谈依璇杀人之时,她也在场,只是后面谈依璇伤了谈依沁之后,她就被匆匆带走了。
房间里谈依璇狂笑,“你和他说,我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我猜你不敢说,那丫头让你保护我,不是吗?你说了,元幕杀了我,到了那边,你和那个笨丫头还怎么解释?”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难看的笑。”
“我也觉得,颇有小人得志之样。”莲瑜应和。
两人顾着低声细语,忽听见底下一声惨叫,两人急忙望下去,原来是那个侍女的舌头被谈依璇割了,地上滴滴答答落血。
时嵬捂住嘴,“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
莲瑜点点头。
时嵬又道,“不过,若是她想让她好死,也不会把她送进这种地方折磨。”
她叹气。
底下人又说,“割了你的舌头,你还会写字,这样吧。”
挥剑一瞬,把她一只玉腕齐齐斩了下来。
时嵬彻底恼怒,一跃就从屋顶落下,欲入内阻止。
莲瑜扯住她,“说好的,不多管闲事。”
“可是她欺人太甚。”时嵬推开她,进了房中。
那女子跪在地上,满额尽是冷汗珠子,她忍住痛,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你是……”谈娘子认出了她们。
“是那日杀害了姐姐的贼人,对吧?”她笑道。
莲瑜笑起来,“恶人先告状,果然是恶人。”
时嵬同意,“看吧,我就说她欠教训。”
“小姐?”谈依璇身边的侍女把她护在身后。
莲瑜上前同那侍女交手,打了三四个来回,停了手让时嵬上,“给你练手,她功夫还行,一会儿她求饶喊人你再停手。”
“外面好香,好像是桂花糕,姐姐去帮我买一份。”
“我可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时嵬扯下衣角把那侍女的手臂包了起来,“希望你不要流血而亡。”
“那行,我就去一会儿,马上来找你。”
“嗯。”
那女子接过身后谈依璇递来的长剑。
时嵬左右躲闪,从腰间抽出鞭子,和那女子交手。
长鞭摔地,发出爆破雷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