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嵬说想起来了,“就是王爷说的国子学的博士?”
“是啊,他如今可不只是博士了,已是国子学的学长,你那日合该唤他声大人。”他哈哈大笑。
“是。”
“记住,下次唤他季大人。”
“是。”
他说完这句话,房中陷入寂静,只有时嵬和他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墨见了空,她轻声问道,“再磨?”
他半是伏在桌上休憩。
已经是傍晚。
屋子里没有点灯,他没有唤人进来,便是谁也不敢擅闯。
如血的夕阳照进,映红了他半张素白的脸,在金色和红色的光芒中,时嵬可以看见他脸上些许透明的血管,手腕亦是如此。
他常年夜晚出行,尤其是她刚认识他那几年,他总是昼伏夜出,她自然要跟随他的习惯安排生活,所以长久以来,两人的肌肤都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仿若大病一场的人。
即墨幻低垂眼眸,没有人能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是喜是怒。
淡紫流云的长袍散落在地上,他一只手搭在衣摆上,像是一朵苍白的花开在了紫色原野之上。
时嵬听见他口中喃喃低诵,但却不不知他是在祈祷还是在诅咒,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大百倍。
每当他沉思之时,就会露出这样淡然的神情,好似什么都不在意,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又好似他是要毁灭世间所有的一切。
即墨幻忽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缓缓坐在她身前,俯下身子把头靠在了她膝盖上,一只手把她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示意她揉按。
她刚开始帮他揉捏,他的手就顺着她的衣摆钻进了她的下裙。
时嵬用力握着一只空闲的手,手背上青筋都已凸起,忍不住不停地颤抖。
她想起了那把刺穿她胸膛的利剑,这一刻,她很想抽刀,一刀劈开这个人的脑袋。
他的手停在她肌肤一处,不再向上,轻声道:“你今天想杀我的念头出现了多少次?”
也许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时嵬收起的利爪,也没有人可以再看出她心中羁押的恨意。
她的声音柔婉:“王爷说笑,妾如丝萝,如何会盼着王爷不幸。”
他垂下了头,轻轻叹气,手底下却重了。
时嵬忍不住吃痛,却一声没有喊出。
“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自信,似乎时嵬只是他衣襟上的一条绣麒纹理,永生都不能从他身边逃出。
夕阳也渐渐消失了,屋中只剩下了黑。
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和他身上佩戴的玉珏碰撞之声。
许久之后,时嵬才看着他慢慢地走出去,走入黑暗的夜色中,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走远了。
她把地上的小衣和散落的衣带捡起,一声不吭重新穿戴,接过即墨幻不久前用来练字的笔,沾了茶水写下了“时嵬”二字。
一切都能放弃,生命,尊严,贞洁,唯独她的名字,那是她存在的痕迹,不多不少,这个名字刚刚够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