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持续到了夜间,若不是夫人提前说了盖头绝不能摘下,她早就掀开了这压人的破布。
耐着性子,手指在床沿边敲击。
房中红烛滴蜡,落到桌面,水滴一般,很快成了小小一圈红泪。
饿了肚子叫,依旧是不敢掀盖头。
“咯吱……”
听见有人进来,她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衣摆,也不再靠着床沿了。
她低头,见盖头下渐渐走近自己的一双脚。
正暗道,“这脚可真大,比我的脚可大多了。”
盖头忽然被扯下,都不曾用秤挑起,可见这人的不耐烦。
谈依沁缓缓抬起头看他,“哎,是你。”
元幕凑近了一些,冷笑一声,“原来那日不是来寻你们家小姐,是来查探你夫婿的容貌。”
“什么?”谈依沁一时疑惑。
“装糊涂的人最讨厌。”元幕低声嘟囔。
他喝了几杯酒,都是赵青棋灌的,季伏微也敬了一杯,按理说元家和季家素来没有交情,在朝中没有,在私下更无。
他能来,元幕还真是刮目相看。
于是他也规矩叫了声季斋长。
谈依沁见新郎是他,站起,笑眯眯跑到他身边问,“你也是元家的公子?”
元幕嘁一声,“我累了,要休息。”
谈依沁连忙点了两下头,“是挺累,我只是坐着,也都觉这头冠压得我头疼,夫夫君,要先入汤洗漱还是要用些醒酒药?”夫君这称呼只打了一个滚儿,就从她口中蹦出。
元幕撑着头,“这就改了口,我还没有给你改口金。”
良渚的女孩出嫁,要是新婚那日夫君不给改口金,妻子是不能随便叫夫君的,丢了面子。
“不用,不用。”谈依沁挥手道。
相看一眼就心生欢喜,谈依沁的心跳得飞快,她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没有想过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嫁给了他。
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必。”元幕叹气,他不想对她发怒,只是心口总是压了石头一样,他说不出缘由,只觉得寂寞无助。
看着她,也心生厌恶。
鞋子一脱,侧身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谈依沁只觉得他是累极了,才不想开口,柔顺地弯腰把他的鞋子摆放在床边,这是下人才做的事,她半分也不觉丢脸。
正想脱衣也上榻,元幕扭头说,“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
谈依沁只好把鞋子穿好,坐在放置喜烛和花生的桌边,趴在桌边笑道,“那我今晚就睡在这里。”
元幕也不理她,被子一遮,两眼一闭。
她侧头偷看他的身影,边看边笑,“这人生得真是俊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不知他喜悦之时眼角弯弯,又是怎样的景色,想着想着傻笑一声。
元幕动了一下手臂,谈依沁急忙转头假装没有偷窥他。
冬季夜间清冷,后半夜不知怎么的,婚房中的熏笼灭了,趴在桌边睡觉的谈依沁被生生冻醒,坐起后手脚冰凉,又因为是坐着入睡,两只脚都麻木。
她忍着不适,轻轻把脚在地上挪动,唯怕发出声响吵醒了元幕。
这便是她和他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