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微笑得肚子疼,“我骗你的。”
“我还是不要睡里面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靠墙睡觉,冰冷的墙壁里面不知有多少没见过的东西。
季伏微终于停下笑,明日还有课,他搂住时嵬的腰,将她一翻从他身上越过,放在了他身边,“这下行吗?”
“嗯,就这么睡。”时嵬说,边说边从被子里伸出手扯住了季伏微被角。
季伏微低声问道,“要不要分给你一些枕头?”
回答他的是时嵬睡着的鼻息声。
“这么快就睡着?”季伏微难以置信。
“我还有鲜花饼,你吃吗?”
回答他的还是时嵬的鼻息声。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这一天,可真不容易。
他翻身面向墙睡觉,本以为再来一个人同睡,床上会拥挤许多,可这孩子并不占地方,睡觉也很老实,刚才把她从里面抱到外面,轻得如同一支羽毛。
季伏微五六岁以后从来没有和别人同睡一张床的经历,忽然有个人睡在他身边,他听见耳边的呼吸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厌恶,深思片刻,只是陌生和微妙。
正当他几近梦乡,身边忽有一只手乱窜,动了片刻,这只手从外面没入他被窝中,毫无意外地摸到了他的大腿,季伏微浑身一紧,欲把那只手推出去,时嵬的手却灵巧地沿着他的大腿一路向上,从小腹摸到了他喉结处,季伏微彻底恼了,不知时嵬是醒着还是只是梦游。
他就要握住那只胡闹的手,突然听见时嵬喃喃说,“姆姆,我想你。”
季伏微懵了一瞬,记起只有离耳人会喊祖母或者外祖母叫姆姆,这个孩子原来是睡蒙了,把他当做她家里的人了。
对面床上的明若离翻了个身。
季伏微知道是吵着了他们两个,这边伸手轻拍时嵬,想要哄她安睡。
时嵬终于不乱摸了,只是她的手放到了季伏微的耳边,寻到了他的耳朵,揉了一下,过一会儿又揉了一下,无意地轻揉他耳朵和耳垂,一边靠着他的肩膀打呼,揉了十多下后,最后一动不动睡着,不再胡闹了。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
他七八岁那个时候喜欢睡觉搂着一件旧衣服,每当父亲来,他就把衣服藏在被子下面,那件旧衣服是母亲的里衣,还带着母亲的气味,每晚嗅着那衣服上的气味入睡,他都会睡得很香。后来父亲还是发现了,他很生气,说男孩子怎么可以如此依恋母亲,把衣服收走了。他那几日写字背书,变得焦躁不安,最严重的时候,夜间失眠,白日里连饭也吃不下去。
再后来母亲知道了,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从小就想把他教成一个男子汉,顶天立地,可他有时候会忘了,他只是个小孩子。父亲的训斥让他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坚强的人,母亲晚间来陪他睡,睡了几个月,母亲说,这和坚强没有什么关系,她小时候调皮又胡闹,晚间睡觉总喜欢摸着乳母的耳朵,揉着她的耳朵她才能入睡。
母亲说,那是因为她小时候没有母亲照顾,乳母也不能总是陪在她身边,她平时虽然不在乎,但是晚上总是觉得寂寞恐惧,偶尔乳母来看她一次,晚上陪她一回,她就想缠着乳母,不让她走,这是一种孩子与生俱来的依恋。
母亲说不是他的错,从来不是,是她没能总是陪在他身边,让他不安了。
那时候她告诉伏微,恋耳和恋衣都是一样的,是因为害怕失去,太想依赖身边的人。
害怕失去的小孩子没有错,错的是让孩子产生恐惧的那些大人,他们本应给孩子足够的爱和安全。
那么,时嵬也是这样吗?季伏微想起她每次说起家中的母亲和祖母都是幸福的模样,或许,时嵬和他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