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翻了几页合上,“这一句,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我知道,谏诤篇,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元幕把书卷成一卷,照着她的额头就是一下,“我让你分析,谁让你背书?”
时嵬揉揉额头,“是说,如果父母有不道义的行为、不正确的观念,我们要尽力劝谏,一味盲从父母的号令,这并不是真正的孝。”
“若是谏言被父亲所不从,子女因触怒父颜挨打,又当如何?”
“不应怨恨,应婉言再次劝谏,直到父亲接受。”
“回答得太少,到时候别忘了引经据典。”
“举例曾子受杖可以吗?”
“差不多,到时候举一反三,把这例子还可以用到劝谏君王的题目上。”
“记住了。”
“《孝经》经常把忠和孝同天理联系在一起,你注意写这些。”
“好,我一定多写一点。”
“开宗明义,几乎每一年都考。”
“每一年?”她慌了,以为第一章会直接跳过去不提。
“包直讲,不走寻常路,五刑出的题目少,他可能今年就着重这块儿。用刑罚以纠正不孝之人,自然民皆畏威,走上孝行的正道。上一次他的课,曾经口头提问学生具体解释,这一次出题,也许会出,谁知道呢。”
时嵬点头说,“我都记下来了。”
看她收拾东西,似要外出,“你干什么去?”
“熬夜学习。”
“随你,我困了,先睡了。”
等时嵬走了,他睁着眼睛睡不着,突然,听见门口时嵬说话。
季斐裕回来了。
他听见时嵬迎上去甜甜地叫“斋长”。
他拿了白日里国子学课堂上研讨的题目,问时嵬道,“天色已晚,你去何处?”
“我要通宵学习。”
“通宵?”
“对,斋长不要阻止我,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说完兴致勃勃地跑走了。
季斐裕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又跑回来了。
“怎么了?”
“这个给你。”她把身上的马蹄糕塞给他。
“晚膳时候分发了三块,我想你可能着急赶回来免得四门学下钥,还没吃晚膳。”
“谢谢。”他是吃过回来的,仍旧接下了她的马蹄糕,知她应该很宝贝,舍不得吃,要是他不收下,她一定觉得委屈。
“你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季斐裕说。
从前他管理太学的斋舍,同屋的舍生考试前总是问上问下,恨不得跪下来求着他让他帮忙代考。
“没有。”时嵬果断摇头,“我要去看书了,回头再说闲话,明未闻还没有回来,我也要加把力了。”
“嗯,要是回来,就给你留门,动作轻一些。”
“我不回来……那好吧,给我留门。”
也只有公试和私试前的这几天晚间可在四门学内晃悠,还不受管制。
季伏微入了房中,除去头上的漆纱笼冠,走到门口同外面的斋仆要了一盆清水。
“北斋长,需要一些花露润手否?”斋仆恭敬地问,双手捧着一盆水。
“无需,多谢。”
“嘁——”听见那句多谢,床上的被子里,元幕发出一声嘲笑,虚伪得让人厌烦,和仆人竟也要装腔作势。
等到季伏微换了一身便衣,把宽衫规整叠起,身后那人又说,“你下个月要去白虎观辩儒?”
“你如何知道?”
“啊!季伏微真是了不得,博士和名儒才能入白虎观辩论,祭酒竟然带上毫无官阶的你。”
他没有被激怒,淡淡道,“我就当做这是夸赞收下了。”
“没脸没皮……”元幕低声私言。
“这次入学私试,你们国子学上舍生也参与了部分出题不是吗?”
季伏微已经料到他接下的话,回答说,“那又如何?”
“你没有和醋醋说?”
他考虑片刻,“没有,我不会泄题,违规乱纪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司空大人真是教出个好儿子。”他啧啧几声。
“是你,你会告诉他吗?”
元幕一时被反问,僵了片刻还是回答,“不会。”
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