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郎倏地抬眸,拳头都在慢慢收紧,“......是什么?”
秋辞并不答话,他像是希冀着什么,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眼睛,再问了一遍。
椿同她讲,神仙之所以要跑,是他被人骗了。那日椿满树酒气,迷迷糊糊的,秋辞权当他吃醉了说胡话。好巧在墉城,古河君说是有人骗了重州。算一算时间,神仙折在千年前,与重州一样,她这才回过味来。
“重州,他叫重州。”
听到她的答案,花郎先是一愣,渐渐竟笑出声。那么多好故事他都没笑,如今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将他逗笑了。更奇怪地,人是笑了,那双灵妙的眼睛却不知为何,是狐悲之态。
这个娘子啊,她总说自己会讲故事。故事都是好故事,只是内容与事实总有出入。好如这一次,她又错了。
人死后大概真有灵魂。
只与书中描述又不同,四周不是黑暗,是数不尽的尸首,和遍地的血。
花郎第四个大梦,他是太子游魂,飘荡在凡间。看着军士手起刀落取走子民性命,他嘶吼,他呐喊,用身体去阻止挥舞的大刀,一次一次散作泡沫,化作流尘。
为人最大的绝望,是面对国破家亡。为鬼最大的绝望,是重复面对国破家亡。
都说地府惩罚恶人,是让他不停地经历至惨。想来他是犯下弥弥恶行,天道要折磨得他灰飞烟灭才肯作罢。
这恶人傀儡似的活了二十岁,日日小心谨慎,最大的恶行,便是他想活着。他聪慧,貌美,百姓竟饿死自己,也要供养他长大。他的生,是由死堆砌。天道不忍,派来天命,杀死了恶人。
花郎听着自己的呼吸,却渐渐听不见世间嘈杂。
国民皆死了,带着对东宫的爱戴,连砍下的头都含着笑。
可他们不知,东宫是恶人,为恶人而死,生生世世只能在人间流浪徘徊。
他们这般爱他,他却害他们至此。
或许,天道无错,他该死。
寒风猎猎,从城楼上吹下一颗青玉,滚落到花郎身侧。似琵琶作曲,清脆好听。
青玉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少女,一头月白色长发。
少女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花郎,笑而不语。花郎也瞧着她,瞧她面生,从未在梦中相见,许久才道:“何人入梦?”
“不是天道。”少女却知他所思所想,抬手往他身后一指,“是他。”
花郎转身,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色朝服,是他的太傅。这一世,他仍旧叫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