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养尊处优、嚣张跋扈的小姐,在这宫墙里熬着日子,算着未来,做着众人口中的妒妇,受过斥责,念过家人,未曾掉过一滴泪,却终究在自己一双残破的双手前面,哭得撕心裂肺。
章纪亭带着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就这样毫无形象得跌坐在众人面前嚎啕。
程尚饶叹了口气,命人将地上的两人扶了起来,顿了顿道:“侧妃,你不必太难过,御医自会全力医治,尽量淡去疤痕。”她端起茶盖碗,用盖子抿了抿茶面,有些倦怠地道:“至于事情原委,本宫自会调查清楚。”
“是……”章纪亭十指伸地直直,轻搭在扶手上,吸了吸鼻子,扬起头让宫人擦净了自己满脸泪水。
“不过允良人,你怎么没事?”程尚饶转过头来,轻柔柔得问。
“回王妃,妾身实在闻不惯草药的味道,就将水分去给了宫人用。”允诺起身行礼答道,“再者昨日妾身同宫人们玩得晚了些,还未歇息便得了消息……”
“放肆!本宫赏的东西你居然给了宫人?!那也是她们配使的?!”章纪亭一听便急了,又不敢狠拍案几,只轻轻一按以表不满,“噌”得一声站起来,张着的五指怒气冲冲地指向允诺。
允诺向来不怕这位要吃了自己一般的侧妃,现下见章纪亭这副狼狈模样,又看了一眼她缠满绷带的五指,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两只大张的鸡爪。
允诺强忍住笑意,跪下身清了清嗓子道:“侧妃赎罪,贱妾只是不敢浪费娘娘好意,宫人们又待我诚心,便自作主张……”
“大胆!仗着王爷偏宠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章纪亭见允诺似是嘲笑自己,登时青了脸,又想到自打这允诺封了良人便独得王爷专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忙藏起手来就要发作。
“好了。”王妃放了茶盏开口,“无论如何,尊卑有别,允良人此举的确不妥,本宫自会有所惩戒。”程尚饶又召了人来,道“去煮水间看看昨日有没有哪个宫人用了这下拨的药膳水。”
毕竟若是送去允诺宫中的药膳水没有问题,那也实在是太可疑了。
然而还没仔细盘问过,王妃宫里办事的便来上报,说是有人在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拖出来一看,竟是允诺这些日子的贴身侍女之一蜀锦!
昨夜出事之后允诺将人都遣出了屋,自己在里面埋头苦思,早上请安时也是双眉紧皱,谁也不想理。心烦意乱间,允诺听白桦说她今早看到蜀锦身体抱恙,要替蜀锦报个假。
允诺心想自己有手有脚,少几个人伺候本就没什么不妥,便关心了几句,并没很往心里去。现下一听蜀锦堕井身亡,简直当头一棒。
允诺有些心疼向来做事老实的蜀锦,但其实内心更多的是惊慌。她有种预感,她在明、敌在暗,这次怕是想躲也躲不过了。
自己得想个法子,至少不能没了段锲的信任。
果然事不单行,看到蜀锦从竹席中漏出来的那只泡地花白浮肿的右手,一直在允诺身边面色铁青的白桦一个站不稳,连退数步跌倒在地上。白桦哆哆嗦嗦地爬到了程尚饶面前,一开口,在座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娘娘,是允良人要我们这么做的,求您保奴婢白桦一条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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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就是这般充满戏剧性的。我们放弃的,是待自己最为入心之人,而我们相信的,偏偏是带了伪装的外人。
就像这个灰色的尘世一般,熟善熟恶,是非黑白,又怎是三言两语辩的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