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道身影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无法掩饰内心的仓皇,情急之下,上前连忙拉住秀姑的手
“我,我……”
“你,你什么你?!你的嘴被浆糊糊住了?”秀姑气恼他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别开脸,不去看他
门前的灯笼被一阵风吹得打着转,光影碎落间,秀姑没察觉到,那张往日神采飞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
祖黎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道:“与我在一起,你不会后悔吗?”
秀姑怔了怔,她不明白两个人自小一同长大,为什么他变得越来越难以让人理解,想到白天发生在粥铺的事,他难道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吗
“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后悔刚才就不该出来,你爱站多久站多久!”秀姑负气地说道
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松开了,秀姑的心里感到一阵失落,想要说些什么
蓦然被拥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虽然还夹杂着丝丝鱼腥味,但悬着的心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让人莫名心安
一滴水渍落在环抱在腰间的手上,祖黎抚着她的脸颊,看到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不要哭了,秀姑,看见你哭,我很难过。”
“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人家的心意,你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秀姑抹了抹眼泪,羞恼地拍了下腰间那结实的手臂
“秀姑,我明年开春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屋里传出来的一个声音打断,“秀儿啊,大半夜的,你在外面同谁说话呢?”
已经睡着的老爹被吵醒,秀姑闻言吓得赶紧挣脱身后的怀抱,朝着屋子大声道:
“爹,我在同颜姑娘说话呢,没什么事,您睡吧。”
直到看见老爹房里的灯再度灭了之后,秀姑才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待会儿再把我爹吵醒了,可是真要骂你的。”秀姑小声地说。
祖黎想要说出的话,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顿时觉得向一个姑娘家表白,比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需要勇气
于是,他转移了话茬,才突然想起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寻颜姑娘
“颜姑娘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去那边找找看。”
“嗯,我同你一起去。”
在夜色的掩盖下,人似乎变得比白天要大胆地多,秀姑轻轻握住了祖黎的手
走在前面的祖黎,脚步一顿,旋即回握住手中的莹白小手,向着城主府附近走去,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
浩渺虚空中,一片死寂,如行走在无底的深渊,颜宵心中恐慌不已,不知身在何处,只隐隐约约记得,似乎闻到了鸢尾花的清香,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向前不知走了多久,皆不见光亮之处,但她不敢停下脚步,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这是梦境,还是幻象?
“有人在此吗——”
她用尽力气喊了一嗓子,声音很快消弭于四周,久久没有回响
幽暗中的寂静令人感到窒息
就在她惊惶无措,几近崩溃间,却觉四周空气浮荡,似是风旋千里,自远方席卷而来,四周传来碎石簌簌坠落的声音
她想凝聚法力,避开周围的碎石碰撞,却半分法术也使不出来,忽而背后榣木拽着长长光影,飞至空中,光芒愈见炽盛,须臾间便燃亮了半空幽寂
颜宵惊叹于眼前的景象,万千光亮照不到的四周,如无边无际的虚幻宇宙,浮在空中的石林随着迅疾下落,渐渐稀少,显现出中央一处石床,顽强地漂浮在空中,似有神秘的力量在镇守着
石床上躺着一个女子,不知是活人还是尸体
颜宵挣扎着想从梦境中醒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着石床飘去,她扯着嗓子朝着那具“人”喊了几嗓子
“喂,你是人吗?”
带着颤音喊完之后,顿时觉得这话问得不妥,这女子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八成已经是个死人了
随着身体离石床越来越近,颜宵终于看清楚了女子的模样!
令她感到惊诧不已的并非女子美丽的面庞,而是她额间的花钿,正是鸢尾花
女子身上已经毫无活人的气息,但她口中含着一颗绯色珠子,发出莹莹薄光,映照着那张温婉白皙的面孔,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的三魂七魄却都未离体,看来是这颗珠子在护着她的魂魄,颜宵看到它时,已是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去拿到手中看看,大不了再还回去
“住手!快住手!”
虚空中传来一声女子微怒的娇叱,带着一丝慌乱
“谁?谁在说话?”
颜宵做贼心虚,讪讪地缩回了手,再看那躺着的女子,仍然那安安静静地仿佛只是沉睡了一般,纹丝未动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拿走你的东西,我只是想拿起来看看,对不起,惊扰了你。”
以前她无聊时,一时手痒,摸了个鸟蛋,却未想是千羽王后刚诞下的麟儿,差点酿成大祸,引起两族的纷争
还好颜宵被爹爹拎着,及时登门道歉,那千羽王看她认错态度诚恳,又是个小孩子,便才没有继续追究
颜宵认错的态度无可挑剔,这全是昔日生活在丹霞山养成的习性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女子好奇地问,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此处秘境晦暗无光,冰冷苦寒,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进来了
她游荡在此处许久,不知外界,更不知今夕何夕,身为人的那些日子,在记忆中,被囚禁于此的漫长岁月而冲淡得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