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蚀言青丝笼罩下的神情很安详,仿若这场杀局与他这位翩翩公子无关,一缕青丝滑落在肩侧,他极浅的笑了,颔首回答:“……从我母妃死去的那天开始。”
绛妃的死,还真是一尸两命啊。
彻底带走少年的意气风发,心思变得七窍玲珑,而后赤蚀言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他的母妃报仇雪恨,沉绛这个女人不过是一具尸体,却能搅起多年以后东陵的盛辱衰败。
沉绛才是东陵最大的赢家。
“太傅,孟太傅!竟是您,学生千算万算,竟是没想到会是太傅您啊。”
赤旻唤凄惨的大笑,摇了摇头长叹这一生过得就像是个笑话,教习他武艺的太傅,他最尊敬的太傅勾结乱党,藏匿于东陵宫内,而自己还很傻的去保护这些赤蚀言的眼线。
端恒亦是平白无故的断送去性命。
“太子殿下。”孟太傅不知在何时变得衰老黯淡,却依旧极重规矩,神情有所动容,放下手中带毒的弓箭,弯下腰身给赤旻唤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臣来迟了。”
赤旻唤肩膀还流淌着残余的鲜血,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爬起身来,站在孟太傅的近侧顿住脚步,再也没有过去,眼前的这个人过于陌生,不再是那个教习他文武的太傅。
“太傅,你自小就教习我武艺才华,我虽然是东陵太子,可一直将你当成最尊敬的太傅,不过是驻守边疆多年,关系生疏了些,可您竟是不知何时就已经背叛我。”
“殿下,你说错了。”孟太傅低头回答,拱手站在赤旻唤的面前,沧桑和慧明的眼里看淡一切盛辱衰败,他问:“殿下可曾记得你年少时驻守边疆,臣下与你说过的话吗?”
赤旻唤怔住,想起当初渴求疼爱的少年怀着痛苦身骑踏雪驻守边疆,他与孟太傅告别,告别之余,孟太傅就是这般疏离的姿态,对着少年太子说会教予他最后一个东西。
可到底孟太傅对他闭门不见,所以至今,那所谓的最后一件东西亦没能告知赤旻唤。
孟太傅道:“古往今来,盛辱衰败,皇权富贵的斗争都是靠踩着尸骨登上皇位,东陵被赤柩叙败坏,不过是风烛残年,自取灭亡,能者胜任,方能保东陵。”
盛辱衰败,能者胜任,方保东陵。
孟太傅的家族不知何时就跟随东陵皇族,替东陵皇族大杀四方,待到孟太傅这一辈逐渐淡忘,孟太傅爱丹青不爱打仗,据传言,孟太傅武艺精湛,只是不喜皇帝的昏庸无道。
因为皇帝的昏庸无能,算不得贤者亦算不得能者,所以孟太傅不肯臣服于东陵皇族脚下,傲气得很,念及东陵往日情分,教习少年太子赤旻唤,看出赤旻唤优柔寡断,算不得能者,弃旧主换新主。
“殿下,你过于仁慈,你要明白,这仁慈在帝王家是最无用的东西,你不适合当这东陵太子,更不适合当这东陵皇帝,臣下所效忠的是能者,而并不是效忠皇族。”
“这即是臣下要给殿下所教予的最后一件东西。”
赤旻唤无言以对,不得不说,他算不得是能者,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孟矜的身上,过于注重感情,优柔寡断,当这东陵的太子勉强胜任,东陵皇帝责任重大,他承担不起。
“太傅,你早些时候就该对我说的。”赤旻唤笑了笑说:“我被东陵太子这个位置束缚太久,本就不想做什么皇帝,只盼过着闲云野鹤的时日,要是你心中有所能者,就该早些说,我也不用撑得那般辛苦。”
孟太傅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长大的,知晓出生在这偌大东陵是何其的不幸,表面风光无限,实则骨子里亦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东陵太子这个身份确实折去赤旻唤的羽翼。
朦胧的水气弥漫在眼眶,模糊不清,鼻尖有所酸涩,孟太傅低下腰身,心有愧疚,清朗的容颜似有不忍,拱手道:“我替东陵谢过殿下,舞象之年驻守边疆,着实不易。”
身侧躺着端恒冰冷的尸体,赤旻唤淡笑而不语,笑容里难免有几分苦涩,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舞象之年驻守边疆,到头来却是一场大梦,所护佑的亲信是年少时的太傅,亦是敌人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