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颤抖着身躯,腹部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一只爪子踩在松软的黄沙上,就像是身体突然失去重心,庞然身躯轰然倒地,溅扬起满天黄沙,浑身雪白的毛发沾染着黄沙和杂草,褪尽丝绸般的光泽。
大滩的鲜血溅落在雪狼的腹部,斜插着紫柄匕首,腹部捅破了一个血洞,伤口周围的毛发被鲜血染得通红,涓涓流淌成一条血泊。
雪狼粗喘着气,依旧固执的没有松嘴,尖利的牙齿如今只是浅浅的陷在皮肉里。
身为行走于冬雪里的野兽,骨子里暗藏着野性,沦落为兽中奴隶,一生自由被束缚于牢笼,临死之前,仍旧不肯甘心死去。
兽也有自尊,也有野性,没有断气,便会一战到底,这在野兽厮杀里,予敌,予兽,都是兽败于敌方最后的尊严。
花夭离拔出沾染着鲜血的匕首,一手鲜红浸染着雪狼腹部溅落的鲜血,本可一脚踹开雪狼,静默半晌,却并未抽开被雪狼紧叼着的胳膊,惨白着脸盘坐在黄沙里,低头瞧着奄奄一息的雪狼。
一分一秒过去,雪狼粗重的呼吸扑打在膝间,鲜血从黑色唇角流淌而下,黏腻而殷红的血丝流淌在黄沙里,被寒风卷起消逝于空气,额间一抹红迎风招展,尸体暖意退却,冰冷刺骨,僵直着身躯终究还是松开口。
雪狼本该是雪山的灵,一生伴随风雪肆意而活,束缚于狭小的兽猎场,沦落为一场玩赏的生杀死局,花夭离是为了活,雪狼亦是为了活,孰对孰错,世道无情。
莲花状的高台半敛成莲苞,青衣飘飞负琴而翩然离去,披着火红色的大氅,身形单薄的晃动着融入天色,临到鸟笼状边缘蓦然回首,驻足良久,雪白的衣袂翻飞,离去。
看客们纷纷拍案叫绝,并且散下千百银票,以示内心其酣畅淋漓,花夭离偏开头脸上绽开一抹疲惫不堪的笑意,惨白着脸将胳膊从雪狼利齿下松开。
胳膊松松垮垮,再也抬举不起来,拖曳在身侧,纤长袖口断了半截,稍微动弹一下钻心的痛苦弥漫着全身,好似潮汐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心头,骨骼是被外力扯断,刻骨铭心的疼。
铜台猎场,生杀死局,只余下六个奴隶,她花夭离一介孤女徒手杀狼,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为了活,她有多么能付出代价。
天地一片晦暗无光,夜色深沉,琉璃色的华灯初上猎场顶端,汇聚成河的红白莲灯的蜡烛若隐若现。
胳膊上的衣袖破碎如纸,花夭离跌跌的退后一步,头晕目眩,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不省人事。
……
火盆噼里啪啦的在燃烧着,盛满了烧红的铁块,木架子倒钉着铁钉,一圈圈的铁链宛若束缚恶鬼挣脱一般捆绑在花夭离的身上。
指尖微微松动,污黑的手指修长沾染着殷红的鲜血,耳边寒风凌厉如哭泣,冰冷刺骨的水泼洒在花夭离的头顶,淋遍凌乱的发丝,恍惚间双眼簌簌睁开,胳膊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胳膊裹着破旧的布衣,断了半截,沾染着猎场与雪狼厮杀时所残留的鲜血,呈暗红色,肌肤上也印着干涸的血迹,迤逦延身,犹如鬼画符一般缭绕着残花。
“你这小奴隶今日可是出了不少风头啊。”玄衣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逼近花夭离,苍白苍老的头发稀疏的盘在头顶,长着褐色斑点的手险些戳上花夭离的眼睛,“一介弱女子以一把匕首便屠杀掉我从极北苦寒之地抓来的雪狼,你可知老夫破费多少银财。”
花夭离咳出点点鲜血,胳膊疼痛难忍,已然是精疲力尽,只能虚弱的抬起头,咬着牙不甘示弱的辩解:“你应当知道,如若我不杀了那只雪狼,死的就会是我。”
“那又如何。”玄衣老者愤恨的瞪了她一眼,重重的用拐杖敲击在地面,“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奴隶。”
“我不是奴隶。”花夭离眼里冒出野兽一般凶恶的光,伸着脖子欲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几乎目眦尽裂,怒道:“我从来都不是奴隶,我也不下贱。”
“看来你是个新来的奴隶,还不懂兽猎场的规矩,你要清楚你的油嘴滑舌和崭露头角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会害了你的命。”
玄衣老者背手转身,叹着气摇了摇头,语气一贯的阴阳怪气,用以洁白的手帕裹着黑色铁钳的把柄,拨拉着火盆里烧红的烙铁块,烧红的火盆上方飘散着黑红色的灰烬,忽明忽暗。
“你这女奴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武功招式倒是闻所未闻,老夫都未曾见过这般刀刀要人性命的武功,你实话告诉老夫,你是出自哪门哪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