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先别急,有个好消息,”柳玥急中生智,“属下趁您还没来的时候,提前让人帮咱们定了吴淼的船。等我们一到平原码头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希望纪琴能看在她这么机灵的份上饶过她!
“做得不错,少扣你半个月银子。”纪琴眯了眯眼,在她旁边坐下。柳玥知道,这便是放过自己了。
银子啊,是娘对不住你!娘早就知道,做人太聪明了会遭人嫉恨的!
既然远离了晏淮,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活络了起来。柳玥悄咪咪地把头凑到纪琴身边:“主子,你师父怎么也来了啊,你不是要躲着他吗?”
“上午那事儿闹得挺大,惊动了他,就跟来了。”纪琴已经麻木了。
“哇,那你师父真的好严格啊,连你去哪里都要跟着。”柳玥感叹一句,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怜悯。
纪琴:“……”
这让她怎么解释!就是误会着误会着就成这样了,她也没搞懂呢!
罢了,只好委屈师父担了这严格之名了。
“话说,你师父他多少岁了啊,看着年轻,又给人一种……苍老?也不算。沧桑……的感觉。”
纪琴就知道,怎么也绕不开年龄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纪琴很诚实,“不过,我师祖是前朝最后一任国师。”
“哇!那少说也得有一百多岁啦,真的好老哦。你们门派是修仙的吗,怎么能这么长寿,还容颜永驻?”柳玥立刻激动了起来。要是自己能有不变的美貌,无尽的银子,那她先要买一块靠山近水的风水宝地,建一座超级大的房子,养上几个面首……
柳玥在做白日梦,纪琴则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好老哦……好老哦……好老……
这是柳玥继严厉后第二个和师父完全不搭边的印象了,她的师父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当然不是修仙,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与其成天研究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关心一下咱们的路途,前面就到码头了。”
得赶快转移话题,再聊下去不知道柳玥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结论!
还有,她现在严重怀疑柳玥的年龄。这是三十几岁的人会说的话嘛?
“吴师傅!我们来啦。”柳玥朝着一个黑瘦老人招了招手。
“柳玥姑娘,溱毓姑娘快上船吧,现在走最好。”那老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晏淮,有些奇怪:“这位是?”
“这、这是我表兄!他也要跟着来,麻烦吴师傅了。”纪琴拼命朝晏淮使眼色。她一个艺妓哪里来的师父?只能随意说个关系了。
晏淮看了一眼纪琴,转身对吴淼一礼:“麻烦船家。”
“不麻烦!这船容得下五个壮汉呢,瞧您挺单薄,不碍事的。”吴淼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船,“这次咱们走河水,用沙船,快上来吧。”
纪琴憋住笑,瞟了眼晏淮,见他脸都黑了,连忙勾着柳玥上了船。两个女人走到船的中上坐下,留晏淮待在船尾,时刻保持“安全距离”。
晏淮觉得他最近非常不受人待见。
“咱们这次呀,是逆流走船,也没雇纤夫,若是遇上急流,就只能靠岸停了。”吴淼拉着绳索把船帆转了个向,船就在小河里走了起来,不一会进入了河道。他走到船尾摆摆木桨,让船往边上靠靠:“这河又深又宽,水里还全是沙土,混得很。就是我们码头上最会水的脚夫,掉进去也没把握游到岸边来。前几天,郑老三的大儿子就被河神收去啦,郑老三喊了一帮人捞了三天三夜,连个裤头都没看见,不晓得被水冲到那个旮旯里去了,惨啊。你们可得小心些,不过,只要有我吴淼在,至少能保得你们人没事。”
吴淼的口气很大,但纪琴知道他没说假话。
柳玥看见这黄色的河水,稀奇得很,用肘子抵了抵纪琴:“主子,你瞧这水,当真是黄的!咱们帝畿那边,不说黄色的水,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河都瞧不见。那皇宫的护城河也只是宽,远比不上这水深啊。”
“那是自然,我也没见过。”纪琴小时候住在帝畿,后来去了庾山,怎么也没想到水还能这样宽阔。河面上浮着一层水汽,从他们这边望向对岸,只有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这样壮美的天地间,他们是多么渺小的存在啊,不过是靠着天地、神灵的一点点施舍活下来,竟妄图称王,征服山水天地……君王更应当是一种人与天地沟通的存在,而不是四处征战、划分领地的野蛮人。
纪琴他们的师门和前朝一样,都是信奉金蛇神、敬畏天地的。就是这样,她还是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恐惧和渺小的感觉,于是不自觉地向柳玥那边靠了靠。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到了傍晚。
“大家小心些,晚上这河面上可不太稳呐。”吴淼出声提醒道。
夜里,柳玥很快就睡着了,纪琴躺在她旁边,盯着她的脸,只觉得晃来晃去的,怎么样也睡不着。突然,小船被一个小浪弄了一个起伏。纪琴只觉得胃里的东西仿佛也在翻腾,一股冲动涌到她的头上。她掐住自己左手手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弄出了不小的声响。柳玥睡得沉的像昏过去了一样。纪琴知道她是早上累着了,心想,幸好没吵醒他们。她晃出船篷扑到船舷边,吐得仿佛要把胃翻出来。刚刚停下来喘口气,嗅到河水那股热热的腐烂腥气,又没完没了地吐起来。
刚刚已经把胃倒空了,现在就只能干呕。呕着呕着,纪琴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咳得涕泪横流,头疼耳涨。
天杀的,她居然晕船了。
她在唇边尝到了一点咸味,脑子有些蒙,又舔了舔,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鼻涕,于是又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