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呢?跑哪里去了,这马车真是跌死老子了,早知道方才就该骑马。”
“他啊!方才看到他拿着水袋和几包吃食跑到后头去了!哎哎哎,跟那个新来的一起,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杜的!”
他正啃着手里头没滋没味的干粮,还在思量着晚上到哪能打到野鸡饱餐一顿,闻言便好奇地回过头去看。
青草地上,茂盛的青兰花遮挡着几个人,两张笑得真诚纯粹的脸在风吹压倒的枝叶中隐隐绰绰,让人看了心里便也跟着舒畅。只是那两张笑脸陡然变得深冷得扭曲,从头顶滴落的鲜血滑过眼睛鼻子,因为无限的剧痛和不得解的冤屈而绝望地嘶吼着,将人一寸寸拖进无边地狱。
林紫菀坐在软榻上,心脏突突地一阵绞痛,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冒到四肢百骸。
“小姐,小姐!”
她猛地睁开眼睛,头上冷汗一滴滴滚落,双手紧紧地抓住金丝莲花缠纹被边,精心修剪的指甲戳进棉被中,不断地喘着气,眼中的惊恐久久不能散去。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翠儿眼里带着担忧,起身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小姐.......还是叫大夫过来瞧瞧吧。”
原来又是一场梦,是一场梦。林紫菀回过神来,心脏还在泛着刺痛,接过白瓷杯将微温的茶水喝下肚,神智清醒了许多,看见翠儿担心的眼神,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勉强安慰道:“哪里需要大夫来,我没事,老毛病了。”
从五年前她来到这里之后,没了尔虞我诈,也没了那些在身边的熟悉的人,她原本该落得清闲,吃了睡睡了吃,只是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她便开始不断做梦,梦见以前在岐黄书院的时光,梦见曾经的人,或者那些就如同方才一样,眨眼间变成吃人的妖怪,或者哭声喊声震天,生生将她从梦中撕离,将她的魂魄咀嚼破碎,将她生生吓醒。
她自己知道这是心病,谁又能医治得了?
“小姐,主宅那边来人了。”翠儿替她披了衣裳,见她神色稍唤,才道:“说是夫人的意思,大少爷要办生辰礼,让小姐这次务必家去,不可再推脱了。”
林紫菀手一顿,也不言语,只管敛下眸子,她大哥向来低调,连当年行冠礼都只请了两三个相熟的来,他又年轻,还没成家,算了算今年也不是整寿,哪有大办生辰的道理?说到底,还是她母亲为了让她回家而找的另一借口罢了,不过,也就只有母亲能让大哥如此心甘情愿地糟蹋了。
林青叹了一口气,她当年被秘密送到这里,先是萎靡混沌地过了一年,再来便是无尽的空洞可怕,因着怕母亲担心,才悄悄将消息传到家里去,后来事情慢慢淡了,第三年家里才敢将翠儿送来这里侍候她,只是怕被有心人发现,母亲平日那般果敢的人,五年来竟生生忍着思念不敢踏足这里一步,就怕给她唯一的女儿引来杀机。
她真是不孝极了.......
沉默了许久,林紫菀还是摇了摇头,道:“替我庆贺大哥生辰安乐,让母亲顺着大哥的意思来罢,我便不回去了。”
“小姐!”翠儿急得大叫一声,看着林紫菀淡漠的神色,心里一软,道:“小姐,那件事......那件事已经过去那般久了,没有人会记得的,夫人日日夜夜都在念着小姐,听管家说,夫人吩咐下人每日收拾小姐的屋子,整日里到小姐的屋子里坐上好几个时辰,每次都要等老爷下朝过来劝了才会回去,小姐,小姐就算是可怜可怜老爷和夫人,回去吧,回去见一见也能让夫人和大少爷放心了。”
林紫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手摸着从窗外伸进屋里的一抹绿意,拭去圆滚滚的晶莹透亮的露珠,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