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试图单方面与上帝达成交易时,手术结束了,医生走出来,赵秋霖和程波第一时间上前询问情况,徐曼却迈不出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漫长的几秒后,她看见程波转过来,冲她点点头,说了句话,周围太嘈杂,徐曼听不清声音,但看口型,程波说的是:真的没事了。
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徐曼腿有些发软地坐回椅子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
赵秋霖跟着医生去问所有的术后注意事项,程波走过来,坐到她旁边,递过纸巾:“手术很成功,待会儿转到普通病房,你可以去看他。”
“我刚才好害怕。”徐曼擦了擦眼泪说。
“我知道。”程波看着身侧单薄的身形,特别想伸手抱抱她,可伸出去的手,只是拍了拍徐曼肩膀:“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和阿姨买些吃的。”
徐曼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是要吃的,叔叔还要住院观察一阵子,你得养足精神照顾他。”
恍然间,仿佛时间重叠,徐曼转过头,微微勾了唇角:“毕业那年,我胃痛,你陪我在医院挂水时,好像说过一样的话。”
程波笑笑:“还真是。”
“程波,谢谢你。”谢谢你当年在饭桌上拯救我的难堪,谢谢你在我回国后的倾力相助,谢谢你看到我的所有不安,谢谢你今天在我身边。
程波起身:“好,你的谢谢我收到了,不客气,以后就不用再跟我说这两个字了,你去看叔叔吧,我去买些吃的。”
徐曼坐着没动,看着程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感到了莫大的心安,本来今晚要请他吃饭呢,又要改天了。
没过多久,微信上就收到了妈妈发来的消息,徐慕航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徐曼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确定看不出来哭过后,才往病房走去。
徐曼进去的时候,看见赵秋霖坐在病床边,双眼通红。
她过去抱了抱妈妈:“没事了。”
赵秋霖出身于一个中产家庭,虽谈不上非常富裕,但身为独女,也是千娇万宠地长大,后来嫁给徐慕航,也是备受宠爱,一点委屈没受过,像被罩在保护罩里的公主,她这大半生过去,估计都没尝过“悲伤”是什么滋味,徐慕航这次突发心梗,大概算得上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了。
徐曼拍着赵秋霖的后背,安慰半天,终于让她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徐慕航安静苍白的脸,有些恍惚,似乎只有呼吸罩上不断出现的白雾和旁边生命体征仪上还在波动的曲线,在证明这个人还活着,像是确定什么,徐曼甚至地把手放到了徐慕航腹部,隔着厚厚的被子,感受到了微弱的起伏,才深深吸一口气,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脑子像是按了自动播放键,开始不断闪过从小到大和徐慕航的相处瞬间。
与其说是父亲,徐慕航的角色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朋友,他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见识广阔,反而从不以长辈自居,跟徐曼讨论事情,也会加个前缀“我的看法是”,而不是像其他父母一样,总是张口闭口“你应该如何如何。”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徐曼忽略了一件事,徐慕航和赵秋霖,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刚才徐慕航还在手术室时,徐曼不敢细想,现在思索起来,万一真的出现了最坏的结果,该怎么办?她不知道,饶是现在徐慕航没了生命危险,她也要一动不动地盯着生命体征仪上的曲线,生怕它们下一秒就罢工。
心神不宁间,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程波拎着一堆东西进来,看到赵秋霖已经睡着,放轻动作,拿出一份粥和一盒清淡小菜,盯着徐曼吃了大半才收起来。然后小声说:“你眯一会儿吧,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