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按照约定的时间,荀羽一行人早已等在了县衙口。那吴晓终于不紧不慢的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是差人打扮的人。
今日没有刚见面时候的生疏,吴晓招呼了一声便一起往高家去。显然是已经打过招呼了,旁边的人对荀羽他们的存在并没有感觉奇怪。
高府外,门口的守卫远远的瞧见了差人过来,便通知了管事儿的。等荀羽他们到了门口,管事儿的已经出来了。虽然是个下人,但也是高府的下人,手下人也管着不少人,因此虽然脸上堆着笑,但神情里也透着倨傲。
“吴大人。”那管事儿客气的一拱手行礼。
吴晓忙回礼道:“高管家这样称呼我,实在是折煞我了,叫我吴晓就好。”
“不不不,吴大人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断案能手。咱们府里的这桩案子,还请吴大人多上心。来,请进。”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看见旁边跟了女子和半大小子,略微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发问。
那管事儿的引着众人往失窃的房间走去。这失窃的是库房,原先的门锁已经被砸坏,管家开了门,侧身让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公子请进。之前您吩咐这里不许人进来。所以这两日无论任何东西都没有挪动过,只有我进屋去验过失窃的东西。”
进屋便可以看见四处都翻的乱七八糟的。
吴晓和两个差人将整个房间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荀羽等人只站在门边看着,毕竟这也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冒昧问一下,失窃的只有这一间屋子吗?”荀羽突然发问。
管事儿的看他虽然不是差人,但是自带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质,是那种常年发号施令的人才具有的威严,让人不得不听从,“只有这一间,是我们几个库房中的一个。”
吴晓本来正在勘察房间,听到这话也停了下来,望了一下荀羽。四目相对,互相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吴晓接着问:“其他房间的门锁都没问题吗?有闯入的迹象吗?”
“这个绝对没有,事发之后我将各个房间都检查过了一遍的。”
“我看贵府守卫众多,是之前就这样,还是后面增添的人手?”吴晓继续发问。
“啊,是这样,之前外围守卫就是这样,后面不是发生了这个案子吗,便在府内也增添了人。唉,也是我办事不力,竟让那贼人得手逃脱了。”
“平日里能进来这地方的有外人吗?”
“库房重地,不可能让外人进来。”管事连连摆手。
那吴晓低头想了一下,对管事儿的道:“这个房间我们已经看过了。这样,你让当天发现贼人的人喊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管事儿眼神示意后面的随从去找人。吴晓看完了房间便出门来,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高府不愧是高府,连外围的墙都比别人高上许多。吴晓一跃身,试图爬上去,可就到一半儿就滑落了下来。然后转身对另一个差人说:“三儿,你身手比我好,你试试,看能不能翻出去。”
这个人身手确实要好很多,明显跳的更高,一只脚向墙面借力一蹬,手猛地往上一伸,却仍是碰不到最顶上。
面对这个情景,荀羽和吴晓都皱了一下眉头。只有不显没心没肺的瞧着吴晓跟耍杂技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那随从领了一个人过来。那人奴仆打扮,一过来便立即跪倒在管事儿的前面。
管家指着面前的人对吴晓:“这就是当日最先发现贼人的人,是我们账房的一个小厮。”
吴晓看这眼前的这个人瑟缩发抖的样子,:“你将当天的情形好好说与我听。”
那人一时害怕,抖着没敢回答。管事儿的脚一踢,疾言厉色道:“还不赶紧抬头回话。吓成这个样子,你怕不是心里有鬼。”
那人忙抬起头,眼圈里带着泪水看着吴晓:“大老爷,奴才不敢。我当天是替我师傅将那佃农刚还上来的利息和账本送到库房的。还没走到跟前儿,就看见一个黑影一下从那库房闪了出来,往前面跑了。我心里疑惑,赶到门口一看,屋里乱的不成样子,就赶紧喊进贼了进贼了。大老爷在上,奴才不敢说半句谎话。奴才师傅可以给我作证。”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早被怀疑过了,管事儿的应该最先盘问了他的。
“那管家行个方便,我们往前面继续看看去。”
“是是是,前面请。”那管家又领着一行人往前走去,留下独自跪在那里的小厮。
可再往看,那贼人也跑不出去才是。吴晓绕着院落的围墙缓缓走着,思考着这贼人是如何出去的,大门守卫森严,四周墙又这么高。
突然在他脚下蹦出了一只野兔。那野兔一身灰毛,长得肥肥胖胖的,很是可爱。不显一看便玩儿性大发,想上前逮了那只兔子,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那管家问道:“不知高府谁还养了这野兔玩儿?”
那高管家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们高府怎会养这些东西。若要说养些什么,我家老爷也只爱养几匹汗血宝马,少爷倒是养了一只灵犬,可也那是西域运回来的名犬。”
“哦,失礼失礼,贵府居然还有汗血宝马。”虽然看不惯这管家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不显仍装出一副赞叹不已的模样。
瞧着不显夸张的表情,荀羽忍不住嘴角带笑,对着不显道:“你喜欢,便抓那只兔子玩会儿呗。”
不显摇了摇头,那多丢面儿啊,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我追兔子玩儿?得找个台阶下,“我只是好奇这只兔子是怎么进到这守卫森严的高府来的而已。”
此话一出,吴晓惊了一下,立即蹲下仔细的沿着墙角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在墙角一处发现了一个小洞,勉强可供一人爬进爬出。那洞被长的密实的草遮盖了起来,平时不易发现。洞口还有一些碎砖石,显然是扒拉出这个洞留下的。
吴晓招呼人都过来查看。那管事儿的一见着这洞便惊呼了起来:“这,这里居然有一个洞,啧啧,看来这贼人是从这里进出府里的!”
听完这话,吴晓和荀羽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并没有搭话。
“后来你们追出去可看见贼人了?”
“看见了!听见了喊声,内里我让所有人都集合到一堆,派人挨个房间的搜查,外面就派人出去追。眼看着那人窜进了林子,虽然中途跑丢了,但是方向没错啊。然后等我们追上去,就看见吴公子您抓着人了。”
吴晓听完这话干脆往洞外一钻,那洞极矮,人没法跪着爬出去,手根本撑不起来,只能趴着,手放胸前,用脚蹬,用手蹭着借力出去,跟蚯蚓一样。后面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都不愿意钻洞,但是从前门绕过去一来太远了,二来也显得自己太过娇贵了些,因此也都跟着爬了出去了。
不显奔波在外,自然没那么娇贵。但是身为女子,这也太狼狈了些,便拉着二郎绕了好大一圈从大门走了过来。
一走近便看见吴晓站在洞边,抄着手,摸着下巴紧盯着外面的洞口皱眉想着。看见不显过来了,便松了眉头,又想逗逗她:“姑娘,你说你这么身娇肉贵的,怎得要跟着我们跑这一趟呢?”
不显瞪了他一眼,懒得回话,在外面的场合,她一向装得一副恭谨、识大体的样子。
“那你既然来了,我问你。你看这洞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显走近仔细看了看洞内洞外,“那洞口旁边零碎的砖石看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扒拉开的。但是砖石又太少了,要么这本是个墙角破败之处,有人看见了才挖开了能容人通过。要么就是趁人不注意,每天一点一点挖出来,再转移过了的。”
“看样子你确实不傻。”吴晓笑了笑。稍后又敛了笑容,正色对管家:“盗窃之后,贵府可有人员不见?”
“没有没有,府中一人不少,案发之后我对府中一干人等都查了一遍,每个房间也都搜查了一遍,就怕有内外勾结的。”管家摆摆手,他对自己府里的人还是有信心的,严查之下也没搜到一星半点的东西。
“贵府守卫森严,普通盗贼想进去踩点儿没那么容易。但是这贼人却能精准的找到库房,没有进错别的屋子,这只可能有内部人的消息。但是管家现在绝对不能透露出来,不能让人察觉,否则一旦惊醒了此人然后逃之夭夭了,那赃物可难以追回了。另外您说失窃之后核查了失窃的物品,可有名单?”
“有有有,知道吴公子来,我就带身上了,请看。”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绢帛递给了吴晓。
吴晓接过后粗略看了一下,便道:“可否让我拿回去仔细看一下?过后再还回。”
“这个,可以。”管家略犹豫了一下,毕竟只有这一份清单。但事关失窃财物的追回,还是点头答应了。
吴晓将绢帛塞入怀里,想了想,又问道:“贵府内一**仆宾客多少人?”
“啊,这个包括老朽在内,一共是二百七十一人。”
吴晓被这个数字哽住了,这么多人,想要一一排查出嫌疑,根本不可能嘛。吴晓努力咽下了哽住的一口气,然后想了想,对管家正色道:“那恐怕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这个大门了。这个洞口,先别封起来,当作不知道就行。”
“这个没问题,其实出了失窃案之后,盍府上下我都严加整顿了一番,没人可以随意进出,就怕有人趁乱再弄出什么事儿来。”
“行,那我们今天就打扰了。”吴晓拱手行礼。
那管家也急忙回礼,堆着笑:“还要多谢吴公子帮忙,案子忙完之后,请务必赏光来喝一杯薄酒,我们自当当面答谢。”说着直盯着吴晓,笑容里透着你懂我懂的深意。
吴晓不再和他客套,转身便离开了。
一行人也道别,跟了上去。不显在后面打趣道:“吴公子,你说刚才那管家的示意你会重重的答谢,诶,不知道能给多少钱哈。”
吴晓却没有听见的样子,自己埋头沉思着。
不显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得什么,转头便和二郎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了起来。
荀羽偶尔看一眼高家的大庄园,眼睛还是仔细的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地势。这对于不显来说并不稀奇,师傅总是喜欢对山川水土很留意。可是不显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这种留意。
等到众人到了县衙口,已经过了正午,太阳开始西斜了。普通人家一般一天吃两餐,差不多也到时候吃饭了。可不显习惯一天要吃三餐饭,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那吴晓和两个差人打算直接回县衙了。荀羽此时快步走到吴晓跟前,客气道:“今天三位都奔波了大半日,都幸苦了。看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用饭了。不如今天我做东。”
吴晓旁边的两个差人也不作假,直接就喜笑颜开的答应了,毕竟不吃白不吃嘛。吴晓瞧着身边两个兄弟这般,也不好矜持,点了点头。
“诶,要不我们就去昨天那家酒楼吧,叫什么叠香楼的,我看饭菜还不错的样子。”不显听见吃饭很是高兴,即使请这么多人吃饭她也不心疼。对她来说,买个东西即使只花十钱,她也要货比三家,斤斤计较。可若是有美食在眼前,即使是一百钱,她也眼都不眨的就花出去了。不仅如此,她还特爱请人吃饭。往日在家的时候就特爱寻个由头聚齐一家子人出去酒楼里吃。
听见是叠香楼,那两差人频频点头,“那叠香楼的东西是不错,尤其是炙烤的肉更是一绝,老板说是从关外羌人处学得的呢。”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叠香楼。荀羽和吴晓几个人走在前面,不显饿的不行,即使是二郎拉着她,也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等到吴晓等人落座了,不显和二郎才到门口。
“诶,二郎,你脚上好多泥,刚才踩到泥地里去了吧。”不显本饿的垂头丧气的,毫无精神,碰巧就看见了二郎的鞋子。还是草鞋,买了衣服,忘了鞋子了。不显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