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杏娘点头。
“王老爷弄出来的笔果然好用。”撑开两只巴掌,张嫣耸动两只香肩,“不用沾墨,果然省却了许多功夫。”
“誉写好了,夫人。”鸢儿甩动着手臂。
墨笔是好用,可不经搽,需要腾写。年前被急调过来的项杏娘成了女吏目,她则成了名抄写员。
“这份。”一张薄纸打着表格,放落在堆起老高的文书摞上。
“是,夫人。”低眉顺眼装出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鸢儿如今都懒得再作腹诽了,机械地走回自己的桌子“哎呀,…咯咯咯,这是真的吗?夫人。”去拿木尺前,她扫了眼即将要抄录的东西,立刻发出了笑声。
一张总理署薪俸发放表格,祝鸢儿的大名赫然也在上面。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陆老妈子见她只顾咯咯笑,手伸在空中不动。便将贴墙挂的角取下塞在她手上。并轻声地带着酸溜溜的口吻,在耳边戮出一句。
“有你有你。唠,这里。”手指点着纸面,鸢儿像只欢快的百灵鸟。着重强调,“是薪俸,不是月钱。”
“她上个月就有了,你还是沾了杏娘的光。”闷骚的酸丫儿声插过来一句。陆老妈子迈开脚步朝那些一尘不染的书架继续挥舞起手上的鸡毛掸子,背转让人怀疑在偷笑的身躯,刻意避开鸢儿那双带有狐疑的大眼睛。
狐疑的目光转向主座上的张嫣,后者依然是埋头案首。
“别听她瞎,再,我能领得多少?”确实在偷笑,陆老妈子的肩头在抖动。话却引得鸢儿用尺头划拉纸上,迅速地寻找表格中的数目一列,迅速地做着两下的对比。
一个二两一个二钱,祝鸢儿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但转眼见着杏娘那行,末端赫然记着四两,立刻双眼瞪得溜圆。
“抄好没有?鸢儿。”又一张纸放在了文叠上,张嫣在催。
“哦哦哦,我这就弄。”
噔噔噔噔,暴丫儿一路跑带撒欢地冲进来。转到张嫣身侧,张开巴掌挡着嘴,一通的耳语。
“真的?”张嫣把笔搁下了,人也终于站起来,一脸的春光明媚。
“已进了南门,一大帮子人簇拥着。”
“快快快,鸢儿,随我到后面来。”喊完,便像赶魂一样去了后堂里间。
里间有春塌还有妆台,见着她手忙脚乱地照着镜子拔下簪子,在打散头发的同时开始用巾子搽两颊。
“快帮我挽个你上次的那种咎儿,快些。”
“哦。”跟进来的鸢儿先够过梳子,肚子里免不得在嘀咕,以前多讲究的一个人儿,如今生生变成了这样。
“侯爷回城了,马上就到。”
“啊呀。”替人梳头的祝鸢儿立刻瞅向镜子,边梳着头边打量起自己的发髻和上半截的衣裳。眼珠儿一转,“主子,婢子屋里的那种立镜,这里也该摆下一件。您好吗?”
“好好好,这个主意不错,你叫前面人赶紧从库里取来。”
“现在?”
“还磨蹭什么,快去快去。”
“哎。”
一溜跑地,祝鸢儿带着兴奋和按捺不住的激动,刚出门口便撞在了暴丫儿身上。
“哎哎哎,快进来,帮我梳头。”
“是。不过,主子您晓得,我笨手笨脚的…。”
“那还不把陆氏给我叫进来。”
张嫣开始顿脚,趔趔趄趄的暴丫儿也是一路跑地奔了前面。
平常庄严肃穆的总理署内堂一时间闹得是鸡飞狗跳。这又怨得了那个呢,为了保守身份秘密,连鸢儿的四个贴身丫鬟未经许可都不能入,那些过来禀事的,长传下达的差役,更是只能站在檐下的阶上,朝里答话都得像牛作吼。
从伍旅转来的女护卫有十几个,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刀子倒拔得勤快,一根筋的脑瓜,刚来差点还给了王家麟一刀鞘。
如今大个子把她们和留守的卫兵统统带去了野猪湾守隘口,剩个暴丫儿一个人在唱空城计。不过太康伯张国纪最近因担心这边,把张勺和几个厮打发过来,虽来不得前面,站在后院门廊口算得勉强充零门面。
不过,他是第一次踏足总理署,而且还是借着迎接乐安侯的由头。
“怎么回事?”下了车后,他不由惊诧。
只有两个兵丁在站岗,太不讲究门面了。不管怎么讲也算唯一一处有实封地,有兵又将的侯府总理事衙门,比不得五军都督府怎么得也应该够得上大心县衙吧。怎么搞得像西水门外守坟场的一样。
“侯爷。”两个大头兵朝他身后正下马的乐安侯施礼。
“好似缺了些什么?”
还真一下想不起来,黄冲便瞅向自己干老子,后者本来喜庆的脸上带出了一抹的灰色。
“要怎样都由着她,这往后怎么得了?”
“呵呵,这不是义父恰好来了嘛,您当面同她讲讲。…呀,想起来了。”黄冲在努力构想权威的象征摆设,还终于有了,“某觉得该摆下一对大石狮子,之前竟然忘了。”
“冷锅冷灶的,摆对金狮子也不如多派些人来站值强。”
望着空荡荡的门槛前,张国纪刚踏上石阶,话到中途却低下了两度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