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观建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叫红果子山,山名很可爱,师父和阿圆都很喜欢。据说师父当初选择在这座山上修建道观,就是因为喜欢红果子山这个好听的名字。
被停雪催着起床出门的时候,听云心里就在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事。
因为打定了主意逼迫自己不再回想掉进马桶里的恶心画面,今天听云决定陪着妹妹去监督厨娘为两兄妹准备早饭。
初夏的山间的晨雾,要比秋冬时节淡一些,离得近了,几乎看不出来,只有往远方高出的山峦,才隐约有了影影绰绰的样子。
两只小狐狸就蹲坐在离拂尘观不远的山溪旁边,看厨娘拿菜刀划开了一只活鸡的脖子,带出半声凄厉的鸡鸣。
观主喜洁,不喜欢下人们在观中杀生,于是凡是要宰杀活物之时,往往是在这条山溪之畔,也方便了冲洗鲜血和内脏。溪畔的碎石之中,已经放稳了一只白底青花的大瓷碗,鲜红的鸡血从刀口里涌出来,流进瓷碗里,冒着微微的热气。
等放干了血,厨娘把已经没了动静的公鸡扔进一旁准备好的热水盆里,就着热气拔光鸡毛,再从腹部划开一道口子,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
停雪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着无限活力,每天从早到晚闹腾个不停,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片刻的安静,乖乖地等着厨娘把血乎乎的内脏在溪水中冲洗干净,放到另一只瓷碗里,这就是停雪今天的早餐。
停雪虽然贪吃,但对哥哥还是挺大方的,一边叼起一块鸡肝,还不忘抬头喊听云来一起分享。
看着吃得唏哩呼噜的妹妹,再看看被扔到水里的脏东西,听云又被唤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只觉得腹中翻滚,好险没吐出来,一张狐狸脸儿显得更白了。
等听云带着妹妹从溪边回去的路上,刚好遇见挎着竹篮从菜园里回来的女师父。
依然是一副农妇打扮,粗布的上衣和长裙,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起来,用一只白玉的簪子簪住,篮子里有红的绿的果子。
听云还不知道菜地里种的瓜果都是些什么品种,都是前世在地球上没听说过的,只是觉得花花绿绿的挺好看,几片不大的菜地里种了得有二三十种。
看到迎面两只雪白的狐狸走过来,师父显得十分开心,脸上带着些慈母般的笑意。停雪刚吃了早餐,觉得应该再吃点素的压一压荤腥,扒在师父脚边叽叽呜呜地撒娇,眼睛却一直往篮子上瞟。
师父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像是四月的柳叶儿,皮肤白白的,像嫩嫩的水豆腐。
师父从竹篮里选了一只熟透的、淡黄色的果子,放进停雪的嘴里。听云觉得师父的手也好看,葱白的指尖胜过秀发上的白玉簪。
师父真好看啊,听云在心里想。
等停雪衔了果子跑进观里的时候,观门前的空地上有山风吹了进来。听云看着师父立在淡薄的雾气里,山风把簪住的黑发吹起来,又被一只秀气的手掌轻轻拢住。
师父半俯下身子,轻轻地摸了摸听云的脑袋,温暖的触感让听云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一股温暖的风吹过来,绕着听云打着圈,像是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似水又似风的触感,从全身根根毛发间流过去。听云只觉得浑身里里外外,每一只毛孔都被这股奇异的风洗得干干净净,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
片刻,师父放开抚着听云脑袋的手,这股奇异的风也就渐渐止息了。
直到师父的身影转进观门不见的时候,听云才想到,既然这么简单,明明昨天就可以帮自己清洗的啊!
于是师父在听云的心中,稍微不漂亮了那么一点点。